2010-04-29
luyued 发布于 2011-02-03 07:33 浏览 N 次春雨乱
长信宫
"你说什么,皇上今夜又翻了昭妃的牌子?"太后独孤媛凤的手掌一下拍在小几上,葱管似的指甲硬生生的被折断了。
"娘娘,皇上登基以来都是雨露均沾,各宫嫔妃都是挨个儿轮流侍寝的,就是以前那位得宠的时候也没有越过这道槛去啊。"一身着黛绿色宫装的嬷嬷垂首站在独孤媛凤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 "独孤媛凤看了看自小看护着自己的李嬷嬷。
"娘娘,如今这位昭妃老奴看着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一年间她从一个从七品的美人跃至正二品的昭妃,虽然比不得前面那位,可是也算是这么些年最能耐的一位了。"
独孤媛凤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李嬷嬷则继续道:"今日,皇上翻了她的牌子,她这可是连续两天侍寝了,这可是专宠的预兆啊,咱们不得不防。"
本来这事换在其他朝那也就是小事,可是在天政朝,天政帝登基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连续两日招妃嫔侍寝的先例,所以李嬷嬷才有此一说。
"皇上不会这样对我的。"独孤媛凤虽然如是说,但是口气却没有自信。
"娘娘,这些狐媚子各个都有防不胜防的招数,以前那位不就上去了么,我的傻娘娘,你可不能这么天真。听说那昭妃在侍寝这事上甚能迎合皇上。"后一句话是李嬷嬷处在独孤媛凤的耳边说的。
"那,那怎么办?"独孤媛凤开始不安。
"娘娘,你可以降旨说昭妃狐妍媚主,找个机会将她除了。"李嬷嬷做出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嬷嬷,哀家如何能为这一点儿小事就杀一个正二品的妃子,皇上会怎么看哀家?"
"娘娘,你如今不杀她,等她做大到时候就来不及了,如果她生了皇子,将皇上的心圈了去,你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就是叫天天不灵了。"李嬷嬷开始着急。
"嬷嬷你难道现在都没弄明白么,他说过最喜欢我的纯净,你看看我这双手,从没沾过一点儿鲜血。如果我这次对付了昭妃,一切便毁了。"独孤媛凤小聪明处虽然不如李嬷嬷,但大事上却绝不含糊,她非常明白自己吸引他的地方是什么。
"那娘娘的意思就是不管了?"李嬷嬷着急得想跳脚。
"那倒也不是。嬷嬷你说这宫里对付一个女人还有比借刀杀人更好的方法么?"独孤媛凤笑得十分纯净,就俨然那天山上的白雪,丝毫尘埃不染。
"老奴不懂娘娘的意思。"
"贵妃离宫也已经三年了,以她的手段对付昭妃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吧?"独孤媛凤娇俏的道。
"贵妃?!"李嬷嬷一惊,想不到太后打的是这个算盘。这位可是景轩皇朝第六代皇帝天政帝后宫的一朵奇葩。
一入宫就是正五品的贵人,一年之内跃升为贵妃,这对任何一个朝代来说都不算是寻常的事。
"娘娘请三思啊,这不是引狼拒虎么?"李嬷嬷万分的不赞成这个做法。
"嬷嬷,如果她不回来,哀家又不能屈尊降贵的去对付昭妃,看这情形她迟早会成为皇后的,哀家决不允许其他女人成为皇上的妻子,所以还不如将先前那位请回来。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皇上忌惮她,等她对付了昭妃,哀家收拾她的时候,皇上也不会责怪哀家的。"独孤媛凤笑容里的明媚和她的心地可不是一个颜色的。
"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全,可是老奴 "李嬷嬷还在挣扎。
"嬷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哀家能对付得了她第一次,就能对付她第二次,上一次咱们不是成功的把她撵走了么?"
李嬷嬷没吭声,虽然她对自家主子的智慧也十分的信服,但是心里对那贵妃还是放心不下。
"就这样吧,哀家寻个机会和皇上说一说,咱们只要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昭阳宫
"娘娘,听说贵妃要回宫了。"昭妃慕昭文的贴身侍女玉香一边用美人捶给她捶着腿,一边报告宫里的八卦消息。
"皇上的贵妃自然是要回皇宫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慕昭文拈了一粒糖渍的樱桃放进嘴里,闭目享受这甜酸的美妙滋味。
"娘娘才入宫一年,没见过这位贵妃。听外面的人说这位贵妃娘娘手段十分的厉害,她入宫一年就封了贵妃,整个后宫被她清理得都差不多了,嫔妃根本没剩下几个,还是昨年选秀女,娘娘等进宫后,这里才又热闹起来的。"
"哦,这本就是后宫的常见戏码,那些女人喜欢争那根黄瓜就让她们争去吧,本宫正好落得自在,说不定以后还能出宫去,走马江湖,岂不逍遥自在?"慕昭文没将玉香的话放在心上,也丝毫没将她口中的贵妃放在心上。
"娘娘!"玉香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慕昭文回过神来,玉香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自然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本宫说笑呢。"
玉香"哦"了一声,"娘娘,这宫里如何能不争呢,您不争别人也会来和您争,更何况皇上这么宠娘娘。"
慕昭文顺着玉香的话想到皇帝皇甫衍,脸不由微微一红。
"这宫里有些丫头,一听到贵妃两个字都要发抖。"玉香吹得越来越玄乎。
"她既然这样厉害,那怎么还要离宫?"贵妃不会轻易离开后宫的,除非是被皇帝逼迫,不得不离开。这些丫头看不穿,但是慕昭文的心里却是雪亮的,估计这位贵妃并不招皇上待见。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贵妃娘娘被封为贵妃的第三日就匆匆离宫了,大伙都觉得奇怪,但是宫里没一个人敢多嘴的。"
慕昭文笑了笑,"贵妃的父亲是在朝廷做官么?"
玉香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也是知无不答的。"贵妃娘娘的父亲是吏部尚书令狐大人,贵妃虽然离宫了,她父亲却步步高升,以前只是户部侍郎,如今确已经是天官了(吏部尚书也称天官),所以大伙也不觉得是贵妃失宠才离开的。"
慕昭文又笑了笑,她和皇甫衍相处了一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绝对是家务事和朝堂事不会混为一谈的霸道决绝的君主。贵妃失宠并不会影响她的父亲,说不定皇甫衍反而更安心的任用她父亲,不用担心外戚专权。
玉香则痴愣愣的看着慕昭文。
"玉香,玉香,想什么呢,你手重了。"慕昭文皱皱眉头。
"噢。"玉香这才回过神来,"娘娘,你笑起来真美,玉香都看傻了。听说贵妃当年号称咱们景轩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可是奴婢想,她再美也美不过娘娘的,而且皇上曾赞娘娘才华无双,想来娘娘是不用担心贵妃的。"
慕昭文忍不住笑,心里却是自信的,经过几千年的文化沉积,她怎么会输给古人。"皇上今日歇在哪儿?"她忍不住问道。
"听说召了许小仪侍寝。"
慕昭文潋了笑容,心里闪过一丝阴霾,她来自现代,从心底无法苟同一夫多妻的制度, 她值得独一份儿的爱情。
凤凰归
离宫三载的贵妃回宫,也称得上天政帝后宫这一年的头等大事。
三月初二这日,贵妃的寝宫彤辉宫早就洒扫得窗明几净,等着主人的回归。后宫所有的嫔妃都穿着朝服,立于彤辉宫前的御道旁迎接贵妃的归来,因为她目前是后宫妃位最高的女人。
巳时三刻时,侧门--中顺门开,嫔妃远远的就看到那贵妃的金黄色翟舆由八个人抬着缓缓行来,天政帝后宫无后,只有眼前的贵妃才有资格乘坐以金黄缎为盖、帏的翟舆,那颜色同皇帝的明黄色十分接近,让人看了好不羡艳。
看它的眼神有羡慕的,有不屑的,也有同情的,例如慕昭文,无论贵妃这个名号有多风光,她也不过是皇帝的一名妾室,要同许多的女人共抢一根黄瓜,早就注定了悲伤。
翟舆停稳后,众妃行礼,口呼"恭迎贵妃娘娘回宫。"
尚仪上前请贵妃降舆。
众人头上传来一个清甜绵糯的声音,"免礼。"
慕昭文快速的揉了揉酸软的腿,起身抬头。
令狐瞳兮有些惊奇的望着那排头的女子,众妃皆知道抬头直视贵妃是不敬的,她却大剌剌的直视自己,那眸子里传递的意思是同情么?
瞳兮对着她笑了笑,慕昭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了,赶紧低下了头。
待令狐瞳兮莲步款款的前移,跨进彤辉宫时,大家才抬起头,望着她的背影。慕昭文虽然对自己这副穿来的皮囊十分的自信,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令狐瞳兮是一尾极为华贵的凤凰。
月白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上头的鸾凤逼真华丽,尾羽全是用五彩真丝织就,远远看去灿若云霞。那凤身点着一粒粒红宝石,以金丝穿就,阳光下,仿佛一尾浴火重生的凤凰,也只是仿佛而已。因为她只能穿白色的鸾袍,至于象征皇后地位的朱色,她还是碰不了的。
令狐瞳兮步入大殿内,回身坐在凤椅上,众妃再上前向贵妃行跪拜礼。
"众位妹妹请起,今日让大家久等了,想必都乏了,都退下吧。"
慕昭文这才领了侍女玉香坐上天政帝特赐的步辇离开。
玉香快嘴的道:"想不到贵妃娘娘如此好看。"她仗着昭妃对下人的爱护,十分不避忌自己的嘴。
慕昭文则淡淡的感慨道:"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贵妃离宫估计也是印证了这句话吧,如此美人也得不到皇上的持久之宠爱。
这厢瞳兮处,跟随她多年的齐云姑姑很快就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回报了过来。"娘娘,看那昭妃的步辇应该是越制而为,想必是皇上特赐的。金镀银装,钉棕顶,红黄藤百花皆以香檀木为之。褥以红罗,绦以红茸,屏风夹幔皆是红罗。"
瞳兮眨了眨眼睛,立时明白了这昭妃的地位。她离宫三载,对宫里的情况早就陌生,不曾打探过什么。
她陪伴了天政帝一年有余,他素来喜欢单纯明净的女子,厌恶后宫嫔妃倾轧,四处打探消息,所以瞳兮根本没敢去触怒他。
但是她回到后宫就不同了,她需要第一时间知道那些重要的消息。
以前她未出阁的时候,在家里是一步一步拼上去的,成为父亲最心疼的女儿,再到入选后宫,一步一步的成为贵妃,她对自己的能力一向十分自信,由衷的喜欢这种互相算计的生活,这样日子才不会那么无聊。
只是今日见了那昭妃的眼神,那种同情让瞳兮有些好笑。她何尝不知道这样费尽心机的去争夺一个不可能一心一意的男人是如何的滑稽,可是又有谁能体会那争夺过程的愉悦呢?
她回忆着每次成功后体会的兴奋与快乐,就对这后宫魂萦梦绕,战场越是残酷血腥,她就越觉得畅快淋漓。
瞳兮立了起来,围着凤座转了一圈,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白玉雕成的凤座靠背上的浮雕,想着"这个昭妃应该是很有意思的吧。"旋即又坐了下去,身子向后靠,闭上眼睛,贪婪的吮吸着彤辉宫独有的香气,以椒和泥筑宫室也只有她这个贵妃的寝宫才有这种特殊的待遇,可是,那凤位明明只有咫尺之遥,她却怎么也够不着。
瞳兮莹白剔透的指尖轻轻点着扶手,虽然这玉制凤座坐起来硬邦邦并不舒服,不知道皇后的凤座坐起来会不会舒服一些。
瞳兮在椅子上坐了许久,齐云姑姑都有些着急了,不得不提醒道:"娘娘,该去觐见皇上了。"
这时瞳兮才不得不有些不情愿的站起来,"玄纁、束帛,伺候本宫更衣吧。"
玄纁伺候瞳兮穿了朝服,青色云锦缎宫装长裙,两袖通臂饰以飞凤承云。束帛又捧来妃冠,冠上立金凤一只,凤尾垂五行珍珠,共一百六十颗,每行另饰青金石、碧玺等宝石,末端缀有珊瑚。
春光挥洒在身着朝服的令狐瞳兮身上,满身珠光宝气争相辉映,华丽尊贵不可言喻,璀璨闪烁刺人双眼。
贵妃的翟车出光顺门至皇帝白日临政的含元殿,瞳兮深呼吸一口,就着内监的手降舆,一步步走进含元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瞳兮行六肃三跪九拜礼。听得上方传来"平身"二字放敢起身,垂首立于左阶下。
"贵妃抬起头来吧,朕也三年没见你了。"
瞳兮缓缓的抬起头望向阶上那人,双目对视一瞬后,她又赶紧低下头。她离宫三年,本以为再回来会好些,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害怕他,怕见到他的眼睛。
其实那双眼睛说起来真是没有什么可怕的。龙睛凤眸,好看得紧,里面也并不见什么冷酷残忍,只是一味的深邃,叫人猜不透,对于瞳兮这种习惯察言观色的人来说,遇上这种看不出喜怒的人总是先就畏惧三分。
"贵妃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么,不敢看朕?"那声音只是一味的低沉好听,实在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让瞳兮的心就更惶惶不安。可他这话就不对了,明明是他做了亏心事被自己发现,倒仿佛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
瞳兮再次抬头,努力凝视了天政帝皇甫衍不到片刻,旋即又低下了头,她总是害怕见着他。只是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的样子,比起三年前更添了些深沉。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眉目清朗如静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他只是静静坐着,已觉得彷佛看到朗月出天山,春风过漠北,论雅致似竹露清风,看风姿是明珠玉润。真当得上"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之语。
可是,瞳兮还是害怕。想她面对那么多想寝其皮食其肉的人都从没怕过,独独遇上当今圣上,却怎么也无法面对。
"贵妃给太后请过安了吗?"天政帝随意的问道。
"回皇上,臣妾还未去长信宫请安,请皇上容臣妾告退,这就去长信宫。"瞳兮巴不得快点儿离开,三年了,想不到三年后她还是觉得无法生活在天政帝周围的三丈范围内,觉得呼吸很困难。
"朕今日也要去,贵妃先坐会儿,朕忙完这阵就陪你去长信宫给太后请安。"话音刚落,上面就传来翻阅奏章的声音。
瞳兮听他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在自己面前提起太后,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看来他并无意提起当年的事。只是她依然不敢抬头,总觉得他的目光随时都包围着她,将她的骨头都要看透了。
龙翟两舆一前一后进入太后居住的长信宫。
"臣妾恭请母后圣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瞳兮上前行六肃三跪九拜礼。而皇帝只是在一旁敷衍的行礼,道了句"恭请太后圣安。"
他已往也是这般,但是从没人往哪方面想过,如果不是被自己亲眼撞见,瞳兮也是万分不能相信的,她一直以为当今太后并非皇帝的亲身母亲,所以两人并不亲厚,而他对太后自然不会有那种由衷的敬意。如今细细品来,才发现他语气里的暧昧。
"平身。"上首传来珠落玉盘的声音。
瞳兮抬首直面当今太后独孤媛凤,这位"母梦月入怀而生"天生皇后命的独孤媛凤成为太后的时候不过芳龄十八。
瞳兮有时不得不想,如果独孤媛凤那出生的奇像炒得不是那么玄乎的话,信奉鬼神的先帝也就不会心血来潮的宣她入宫封为皇后了,到如今也不用引出这段乱伦的丑事来。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这些个大家族里什么肮脏的事情没有,瞳兮对这些都见怪不怪了。只是这独孤媛凤设计引自己撞见那不堪的一幕,导致自己不得不离宫,实在让她忍不下这口气,她素来喜欢与人斗,其乐无穷,这一次独孤媛凤居然又将自己请回后宫,以后的事情就由不得她话事了。
独孤媛凤望着这个三年不见的"儿媳妇",心里也并不好受。令狐瞳兮的家世一点不输给自己,气势比之自己估计有过之而无不及,走到任何地方,都是最受人瞩目的那个。独孤媛凤有些嫉恨的看着她身上的贵妃朝服,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将太后的朝服与她对换,她想做的不过是天政帝的妻子而已。
"臣妾此次还为母后准备了一份礼物,请母后笑纳。"瞳兮接过束帛手上的锦盒,双手呈上。
独孤媛凤听她左一句臣妾,右一句母后,心里越发堵得慌,但是贵妃如此称太后又实在挑不出毛病,只能说是听者有心了。
那锦盒一打开,金光满屋,里面装的正是一套《金刚经》。"母后这是臣妾这三年来潜心向佛,为了景轩皇朝祈福而发愿抄的经书,儿臣在墨里还特地加了金粉,以表诚心。"瞳兮微微笑着。
"皇上也看看吧。"天政帝皇甫衍顺手从太后的手里接过经书,"贵妃的柳体写得越来越好了,颇得柳体清劲峻拔,骨力遒健之精髓,还兼得秀美多姿的婉媚之趣,别具风格。"
令狐瞳兮暗自得意。她从小就聪慧过人,精于琴棋书画,顶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光环,被人赞得多了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天政帝却甚少赞美人,瞳兮听了也是得意,能得到皇上的赞美对一位妃嫔来说绝不算是坏事。
只是既便如此,她也不敢直视天政帝,只是垂首谢恩。
"瞳兮的字确实越来越好了,只是用金粉为墨也太过奢靡了,圣人讲勤俭持家,佛主看重的是诚心而非这些虚华之物,贵妃是否太过了?"独孤媛凤不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瞳兮没加辩解,她回宫已是让独孤媛凤不适了,她留一个小小的错处给太后,也免得两人的矛盾过度激化,瞳兮素来十分擅长这种把戏。
果然,独孤媛凤贬了瞳兮一把后,面色好看多了。
天政帝坐了片刻,就匆匆离开去处理急务了。留得瞳兮和独孤媛凤王对王。
"贵妃回来就好了,由你暂代统率六宫之责,内宫妃嫔等如有不尊家法,干预国政,颠倒是非,狐媚惑主的,贵妃可要严加访查,据实陈奏,从严惩办,决不宽贷。"
瞳兮没想到独孤媛凤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给自己,这本是皇后应尽之责,如今她这个贵妃来暂代,不得不说这个礼物很珍贵,可是独孤媛凤这样强调,就让瞳兮听出了弦外之音。"臣妾谨尊太后懿旨。"她也回答得好,如果以后有什么严惩,可都是奉了太后的懿旨。
瞳兮留了片刻后,便告退离去。
独孤媛凤身边的李嬷嬷立即上前道:"娘娘,这贵妃看起来比三年前是乎更厉害了?而且她还知道那么多秘密,老奴怕 "
独孤媛凤笑了笑,"嬷嬷不用为那件事担心,就算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敢说的,这事如果泄露虽然会毁了哀家,但是她令狐一族恐怕就再也存不下去了,皇上是什么人,如果她有威胁,岂会留她在这世上?"
"可是 "李嬷嬷生在后宫几十年,这宫里的人看得多了,始终放心不下这位贵妃。
"嬷嬷别担心了,她难道猜不出她为什么能够重新回宫,初一是皇上幸她这个目前后宫第一人的日子,她选择初二回来,不就是向我示弱了么?她撞见那事以后,见着皇上估计也别扭,皇上见着她估计也没好脸色,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但是贵妃年少貌美,如果有一天诞得皇子 "李嬷嬷急急的道。
"嬷嬷是在说哀家不如令狐瞳兮么?"独孤媛凤的眼神凌厉的看着李嬷嬷。
"老奴不敢,娘娘天人之姿无人堪比。"要说太后这人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自视太高了。有时候难免恃宠生骄,但是心地却不坏,城府也未必能深过那贵妃。
李嬷嬷一向认为独孤媛凤如空谷幽兰,自有馨香,但是那令狐瞳兮却仿佛国色牡丹,开得绚烂夺目到了极点,心思密不可测,从她一年就能打动当今圣上的心而跃至贵妃就知道她的不简单了,可惜自己的主子始终没将她放在眼里。
令狐瞳兮的彤辉宫齐云姑姑说的又是另一番话语了。"不知太后为何竟主动提请皇上让娘娘回宫啊?"
瞳兮抿了口茶,"她想整肃六宫,可惜自己又想给皇上留个良善的好名声,便想将本宫当刀子使。"
瞳兮叹息一口,再抿了口茶,"看来本宫还应该感激一下昭妃的。"她忽然又话音一转道:"这茶是金凤凰吧?"
此茶色泽浅金褐,油润有光,泛朱砂红点,香气清高深幽,有独特芳香,滋味浓爽,汤色橙黄清澈,红边绿心,极为珍贵,是令狐瞳兮最喜爱的茶。
"正是。得知娘娘要回宫,韩尚食特命宫人敬上来的。"
"难为她还记得本宫的爱好。那茶饼是制的什么形状?"令狐瞳兮对衣食用行已经到了挑剔得令人发指的程度了,什么都喜欢最好的,只有这后宫的奢华才能让她如鱼得水,生活得悠闲自在。
"敬上的正是娘娘最喜欢的'万春银叶'形。"
瞳兮笑得眼如弯月,又享受的抿了口茶。这里对许多人都是人间地狱,对她却是人间天堂。
"传彤史,将本宫不在的这三年的起居注拿来本宫看看。"这本是皇后才能做的事情,可是令狐瞳兮以前在宫里威风了不少日子,彤史这么重要的地位,她安排的自然是可信的人。
百花开
瞳兮仔细的翻阅着前三年的彤史,前两年半的实在无趣,还是一如既往的轮流侍寝,但从慕昭文封了昭妃后便有些不同了,两个月前她一月内连续侍寝了两日,后来干脆就改成了她一月有两日侍寝,成了一种固定的制度。
瞳兮单手撑住下巴,一手的手指点着起居注,这确实有些不同,昭妃可是天政帝唯一连幸两夜的妃子。瞳兮又看了看慕昭文的背景,父亲不过是一名五品小官,并没有值得天政帝特别关注的地方。
瞳兮不由回想起那名带着同情看自己的绝丽女子。这宫里的人也越来越有趣了。
除了昭妃的侍寝外,瞳兮还留意到天政帝夜御两女或者招两女同时侍寝的事情经常发生,她的手指开始慌乱的在册子上敲打,好容易才镇定了心神。
"玄纁、束帛伺候本宫沐浴更衣。"瞳兮站了起来,东奔西走一日也累了。瞳兮绕过内室的紫檀嵌染牙广韵十二府围屏,伸展双臂待玄纁二人伺候她脱了衣衫,缓缓的步入热气腾腾的温泉池。
这宫里,只有皇帝的寝宫紫宸宫、皇后的寝宫以及瞳兮的彤辉宫有引天然温泉而成的浴池。白玉池三丈余阔,八丈多长,内有四尺深浅,但见水清彻底。温泉从白玉池畔立着的三柱龙头汩汩的流入池内,瞳兮喜欢将双腿搁在龙头下,享受水流的冲击。池底也有六七个孔窍通流,水一似滚珠泛玉,咕嘟嘟冒将上来。
她闭上眼睛,嗅了嗅池里的香气,"是本宫喜欢的孙思邈《千金翼方》里的方子。"
这方子用丁香沉香青木香,真珠玉屑蜀水花,桃花钟乳粉木瓜花,柰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花、香分别捣碎,再将真珠、玉屑研成粉,合和大豆末,研之千遍,密贮。常用洗手沐浴洁面,其面如玉,光净润泽,臭气粉滓皆除。
玄纁和束帛在一旁见主子高兴,两人对视一笑。玄纁取了腊梅香气的香膏均匀的摸在瞳兮的发丝上,为她滋润秀发。
一旁的次等宫女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整齐陈列的毛巾,规规矩矩叠起来,二十五条一叠,四叠整整一百条,像小山似的摆在那里。每条都是用黄丝线绣的金凤,一叠是一种姿势:有矫首的,有回头望月的,有戏珠的,有喷水的。毛巾边上是黄金线锁的万字不到头的花边,非常美丽精致。再加上熨烫整齐,由紫红色木托盘来衬托,特别华丽显眼。束帛取来毛巾为瞳兮擦拭着背膀。
瞳兮嗅着这空气里温暖的香气,再想想那瑶光寺寒冷的三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就是喜欢这里的一切,虽然有那个小小的瑕疵。
玄纁从一旁的描金彩绘衣架上取了袍子伺候瞳兮穿上,她则歪在紫檀雕荷花纹美人榻上,翻阅尚宫局尚宫送来的文书、录记。
不久,就看见束帛拿了青白玉缠枝莲香薰炉进来,"娘娘,尚服局的司饰新敬了一盒瑞脑香,奴婢给你点上?"
瞳兮那流光含波的眸子一转,"不用了,收起来吧。让尚食局每日敬一点儿瓜果,搁在这宫里还不比那些个俗香好闻么?"
束帛应了声,自下去通传。只是瞳兮可并不是为了这些原因才不熏香的,她那是怕有人不安好心在那些香里掺了什么不该掺的东西。
她的寝宫以及长居的殿内,蜡烛都是不能燃的,全是用的夜明珠,奢华极致,这都是防患于未然。
"齐云姑姑,你去跟内侍省的内侍监说调换一下彤辉宫的宫女,让他选一些长得齐整的宫女来宫里听差。"瞳兮的心事,齐云是最懂得,立即告退去办理这件大事了。
瞳兮也乏得很,胡乱用了晚膳,便上床歇下了。
彤辉宫
这宫里每夜妃嫔最关心的事情不过就是皇上留在了哪个宫里,前些日子皇帝微服出宫了,今日才回来,大家自然更想知道他第一个招的妃子是谁。瞳兮也不例外,皇帝便是她的天,她一切荣华富贵的来源。
"齐云姑姑,皇上今夜是召谁侍寝的?"瞳兮闭着眼睛歪在美人榻上,玄纁用美人捶捶着她的腿。
"是昭妃娘娘,皇上晚膳也是在昭阳宫用的。"
瞳兮没睁开眼睛,昭妃看来的确是十分得宠,瞳兮虽然与天政帝相处过一年,但始终觉得他冷情冷性,想不到对昭妃却另眼相待。
"姑姑,内侍省那边挑选的宫女怎么样了?"
"已经按娘娘的意思挑选好了,明日她们就过来。"
次日,玄纁捧了一件浅紫色宫装来给瞳兮却被她拒绝,"这件太素雅了,穿湘妃色刺金芙蓉花那件吧。"瞳兮淡淡的道。
玄纁赶紧捧了那件华贵妩媚的宫装来。那刺金芙蓉花皆用细如胎发的金丝线绣成,花蕊以黄宝石和小珍珠装点,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尊荣。臂上挽了丈许的鎏金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定。
一路行来,摇曳生辉,让人不敢凝视。
束帛看出瞳兮今日是要好好打扮一番,所以为她梳了一个高环望仙髻,这种发髻高环巍峨,甚为瑰丽高贵,乃是汉武帝梦瑶池王母来会,所携诸仙女之发髻,帝醒后令宫妃效仿而成的,这宫里除了皇后外,只有贵妃和嫡出的公主才能梳。
发髻上插一支十树簪钗所成的赤金缀玉金步摇,以鸾凤衔东珠步摇为正中,东珠缀至眉间,辉映着她秋水含波眸,紫晶六鸾为翅、翠羽九翟为尾,每翅以青金石、紫莹石、蜜蜡、月光石、蓝宝石、东菱玉为缀,明珠、绿髓、白玉、珊瑚、为凤、鸾、翟身,流光溢彩,翡翠为华云,金题、白珠珰为簪珥,散落无限晶致华耀、珠辉明光,整个人看起来美艳如桂宫青娥。
瞳兮梳洗完毕后,用过早膳,内侍省的长官内侍监荣公公便亲自将齐云姑姑挑选的十名宫娥送到了彤辉宫。
"都抬起头来吧。"瞳兮轻轻的道,看身形,真是环肥燕瘦皆有,看来齐云姑姑将各种型的都挑选了一个。
那抬起头的眸子里,有惊恐的,有羡艳的,也有无动于衷的。
瞳兮特别留意的便是那有着无动于衷眼神的宫娥。
"你叫什么名字?"
"回贵妃娘娘,奴婢小翠。"回答得不卑不亢,语气也听不出紧张惶惑的颤抖。
瞳兮仔细瞧了瞧这位小翠,容貌艳丽,性格娴静,动作优美,体态婀娜,身姿曼妙,倒有七分昭妃的风范。"你原名叫什么?"
"奴婢原名金慧霏。"
"金慧霏?好名字啊,这宫里正是缺了一名惠妃。"瞳兮打趣道。
"奴婢不敢。"可声音里却没有该有的惶惑,看来她也是个有野心有自信的主。
"好好的呆在本宫身边,未必没有那么一天的。"瞳兮点点头,"以后你就叫原名吧,慧霏,本宫觉得这个名字更衬你。"
"谢娘娘。"
"你父亲是谁?"瞳兮不仅要看宫娥本身的容貌,也要看看她的家世。
"奴婢父亲是双流县知县金世荣。"
瞳兮又点点头,看来也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只是这正七品的知县在选秀的秀女们家世中看来确实是不入流的小官,难怪以她这样的姿容也没能中选。
其余的九个人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恐怕都是家世不好才沦为宫娥的,这十名女子只怕比去年新晋的秀女也要美上几分。
瞳兮挨个的问了,到最后便瞧见了那双怯生生水盈盈的眸子。这女子不算极美,但是那眸子却勾人魂魄。"你叫什么名字?"
"回贵妃娘娘,奴婢聂琼华。"她低声的回答,但掩不住她声音里的窃喜。
"不得无礼,如何还敢自称宫外的名字。"齐云姑姑在一旁指着。
"姑姑,你别吓着她了。"瞳兮俏丽的瞥了齐云一眼。
"奴婢,玉儿。"
"还是琼华更好听一些,是你父亲给你取的么?"瞳兮见她上飘下浮,应该不是上等人家的女儿。
"不是,奴婢只是觉得琼华二字更好听一些,便禀明父亲改了名字。"齐云姑姑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自己还是看走了眼,这女子看来野心十分的不小。
"那本宫以后就叫你琼华吧。你父亲是做什么营生的?"
"回娘娘,奴婢父亲开了一间米铺。"琼华言语间也有羞涩,她素来不喜欢人问及她的来历,但是贵妃问话却不得不答。
十名宫娥瞳兮都留了下来,将彤辉宫的宫娥正式充盈十二名。
"娘娘,那个琼华轻浮得很,你怎么能将她留下,都是奴婢办事不利,选了这样的人。"齐云姑姑开始自责。
"姑姑不必自责,像琼华那样鲜亮活泼的女子宫里可不多,何况她还有些手段。她必是贿赂了内侍监的荣升,才有机会被荐到你面前,这样的女子岂不有趣?"瞳兮笑得十分开心。
"就让琼华来伺候本宫的茶水吧。"瞳兮转头吩咐。
一整日下来她也乏了,进入内室休息,命琼华上茶水。
那琼华也是灵巧,不过一日已经将瞳兮的喜好都弄了个清清楚楚,她怯盈盈的走入内室,几乎被里面的奢华给绊住了腿。
彤辉宫内殿,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一帘粉色水晶珠帘将光线分割成特有的光辉,由数尺高房梁垂下,窗前挂的簇新樱粉色鲛绡纱垂帘,微风过处,飘逸仿佛九天仙女的流苏飘带。殿中宝顶上悬着数十粒大小不一夜明珠,熠熠生光,夜间抬头看来仿佛繁星满天。地铺白玉,凿地为莲,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瞳兮歪在南窗下的紫檀美人榻上。
琼华又瞄了一眼寝阁,那儿有一扇紫檀菊纹镂空月亮门,中间垂着淡紫色水晶珠帘,微微折射出迷离朦胧,帘后是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里间再看不真切。琼华一声浅浅的叹息,多想看看贵妃寝间是如何的华丽。
但她也不敢冒失,赶紧将茶杯端到瞳兮的面前。"去搁到内间的妆台上,本宫等一下就进去。"
琼华得了这话雀跃的走进了那水晶帘。
瞳兮则和齐云姑姑笑着看着她的背影,齐云还不屑的撇撇嘴,小家子出来的就是没有什么见识。琼华转进那宝屏看见一架沉香木满金雕九龙四凤大床,双层的纱帐上,内层月白的薄纱,上面是镂空刺绣的金线花纹。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牡丹云锦被。
东窗下是一个紫檀描金梳妆台,旁边是一架纯银的满地浮雕象牙镜架,架上整錾的龙须、凤翼、雀羽、兔毫、花心、叶脉皆细如发丝,纤毫毕现,堪称鬼斧神工,精妙无双,让琼华啧啧惊叹。
琼华几乎要被这里的奢靡气息给迷晕了过去,她做梦也没想到贵妃的寝宫是如此的豪奢,让她羡艳得眼睛都红了。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也要住上这样的屋子,才不辜负来人间走一趟。
齐云冷眼瞧着已经腿软的琼华,"茶搁下还不出去!"
琼华这才狼狈仓皇的告退,去一边好好回忆品味刚才看到的奢华。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啊?"齐云姑姑不解。
"琼华不过是小家出来的女子,如果不给她一点儿大刺激,她如何能有青云之志,那岂不是辜负了我对她的栽培。"瞳兮笑着。
看到别人羡艳自己的生活,她没来由的感到满足。
她的满足总是来自于别人眼中的羡慕,一天没看到这种眼光,她就觉得日子过得没趣。
没几日,太后就派人来传话,让瞳兮去一趟长信宫。
瞳兮巧笑倩兮,老神在在,"那女人果然是忍不住了。"
这几日瞳兮翻阅起居注就知道太后要坐不住了。这昭妃在皇上回宫后,连续三日侍寝了,硬生生占了梁充媛侍寝的日子。
瞳兮手腕撑住自己的下颚,想着这昭妃如此连续三日的侍寝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也挺同情昭妃的。
又或者昭妃真的有什么狐媚的招数迷住了天政帝?瞳兮不得其解。
但是她对昭妃连续侍寝这件事可没有丝毫的抵触,反而乐见其成。
惊慌错
长信宫
"臣妾给太后请安。"瞳兮盈盈行礼。
独孤媛凤坐在上面,久久不叫平身。瞳兮暗道,不好,她又来这一招,虽然很老套,但是十分的有用,瞳兮保持半蹲的姿势十分的痛苦。
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十分优雅的跌倒在地上,轻哼了一声。一旁的玄纁立即机灵的上来搀扶,"娘娘,你没事吧,昨日扭了脚,奴婢要请太医,你又说没事。"语气里甚为担心。
独孤媛凤冷眼看着她二人在面前演戏,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吩咐玄纁和束帛二人好生伺候瞳兮坐下。
瞳兮表现得十分的乖巧,"不知太后今日唤臣妾来是为了何事?"
"贵妃,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瞳兮挣扎着起身,意欲下跪,"臣妾不知,还请太后明示。"只是如此以来,独孤媛凤已经不好再惩罚她,也不想就此撕破脸皮。
"你坐吧。"她叹息一声,"你身为贵妃,暂代皇后执掌后宫,却对后宫诸事不理,任由那些狐媚子惑主!"独孤媛凤的语气十分的凌厉。
瞳兮做出愕然的样子,"臣妾不明太后的意思。"
"这后宫本该是雨露均沾,皇上一直也是这样做的,可是那昭妃一进宫便狐媚惑主,坏了规矩。贵妃难道不该规劝皇上远小人么,贵妃你就不该劝皇上不要沉迷女色么。前朝孝贞皇后以祖训对皇帝规谏的故事你难道没听过么?中宗不仅不怪他,反而更加称赞她的贤惠,她才是历代皇后的榜样,死了才能够与中宗共葬一陵。你这算什么?"
那个故事瞳兮自然是听过的。当初中宗宿顺妃李氏所,数日不事朝,孝贞皇后顶祖训至宫,命人请皇帝起,中宗赞其贤惠,这事一直是史官津津乐道的。但是中宗后来对孝贞皇后的态度可称不上太好,孝贞后也是历代皇后中少有的殉葬皇后。
但即使这样,那也是宗数日不朝,孝贞后才有那个胆子去干涉皇帝的临幸之事,如今这位天政帝可并不是那荒废朝政的昏庸之主,瞳兮只是觉得独孤媛凤这怒气发泄得实在太无根据了,她是想将自己送去当炮灰,为那昭妃铲除封后路上的绊脚石么?这可与她的初衷不符。
"臣妾谨尊懿训。只是臣妾何德何能,岂敢与孝贞皇后相提并论?当今圣上勤政爱民,臣妾实在不敢将圣上与中宗并论。"瞳兮说得冠冕堂皇,独孤媛凤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如何能将如今的天政帝与那史上昏庸的中宗相提。
"哀家也不是说皇上不察,只是那昭妃如今这般,确实不是后宫的幸事,哀家也不过是提醒贵妃一下。这昭妃狐媚惑主,贵妃就不怕她有朝一日骑到你头上去么?"
独孤媛凤如今是正式提出了这个话题,想来是真心想和自己结盟对付昭妃了。只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她还是知道的。
"臣妾明白太后的苦心,臣妾一定会留意的。"瞳兮又何尝不知道慕昭文对自己是一个如何大的威胁,是她成为皇后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她实在搞不懂独孤媛凤,天政帝虽然宠着慕昭文,但是和太后之间的私情,据瞳兮所知可从没停过。她在担心什么,居然这样急躁的训斥自己?瞳兮自然是不了解独孤媛凤的一颗情 爱之心。
"你明白就好。"此时独孤媛凤的贴身侍女锦绣也将沏好的茶端了上来。
瞳兮在独孤媛凤那上弯的嘴角前,抿了口茶,心里顿时了如明镜,这太后真是什么人的醋都要吃啊。
太后宫里的茶居然是密云龙,这是当朝最为名贵的茶了,每年总共不过才得三两斤,是天政帝最喜欢的茶,自己饮尚有些不足,更何况是赏赐给其他人了,想不到独孤媛凤居然得了,并用密云龙拿来招呼自己。
她是在炫耀和警告自己么?瞳兮心里暗笑。
瞳兮走后,李嬷嬷才来到太后的跟前,"娘娘,其实你不这样说,贵妃也不会放过昭妃的。"李嬷嬷对瞳兮可是看得极为透彻的。
"嬷嬷,我也知道。只是令狐瞳兮太有耐心了,我可没有,皇上他被慕昭文那个贱人勾引,最近冷落了我许多,我心里难受,嬷嬷。"这一刻独孤媛凤才有了这个年纪的女儿态。
"娘娘,嬷嬷知道你心里苦,可是这有什么办法,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命。"
独孤媛凤笑得十分的凄凉,是啊,她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妻,更何况成为他唯一的妻。
"娘娘又何必拿那密云龙来刺激贵妃?她能品出那是什么吗?可别浪费了娘娘的心意。"李嬷嬷十分心疼那密云龙。
"令狐瞳兮号称京城第一才女,如果连这茶也品不出,她也就浪得虚名了。哀家让她尝这茶,不过是要提醒她一下而已,别以为她身为贵妃,就一副任何人都看不进眼里的样子。哀家,就是瞧不上她那唯我独尊的样子。"
李嬷嬷想想也是,当今贵妃,那就是放进千人堆里,她也是最扎眼的那一个。
彤辉宫
瞳兮每日的生活过得紧紧凑凑的,这宫里无数的事情需要她这个执掌后宫的贵妃来过问,每日还要接见那些递牌子前来觐见的朝廷命妇。
时间一晃就是四月初一了。
"姑姑。"瞳兮紧张的拉住自己的领口,满眼的慌张和不知所措。
"娘娘,别紧张别紧张,这事忍一忍就过了。你一定要生育皇子啊,宫妃无子的下场你是知道的。"齐云轻轻的拍着瞳兮的背。
瞳兮艰难的点点头。
彤辉宫的宫门开始一扇扇的开启,宫门上的宫灯一盏盏的被点亮,这是皇上临幸的表示。太监尖锐的声音开始报着,"皇上驾到。"
"姑姑,不如,不如找金慧霏来。"瞳兮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娘娘万万使不得,你初初回宫,皇上记不记得你还成问题,你再不肯侍寝,皇上一定会责怪的。何况,为了子嗣,你一定要忍一忍啊。"
瞳兮咽了咽口水,终于镇定的站了起来,来到主殿外恭迎圣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声音冷冷淡淡的,瞳兮越发的紧张。偷偷瞄了一眼天政帝,依然是面无表情,猜不出喜怒。
"朕乏了。"他抛下一句,转入内室。
瞳兮则给玄纁递了眼色,她们赶紧将入睡前喝的人奶 子温热了端了进来。
天政帝喝了一口,皱了下眉头,并不再继续喝下去。瞳兮则慢悠悠的喝着,希望能拖延时间。
天政帝好整以暇的坐在床边,倒也不急,可惜那装奶的杯子总是会空的。
玄纁束帛二人又伺候瞳兮卸了妆面,静静的退了下去,一时间屋子里掉根针的声音也能听到。
"臣妾伺候皇上更衣。"瞳兮尽管害怕,但是依然怯怯的上前,低着头准备为天政帝宽衣。
天政帝没说话,只是抬高了双臂,瞳兮低着头为他解开胸前的盘扣,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子上,痒酥酥的,却不敢挠。
瞳兮颤抖着手将天政帝的外衫脱掉,中衫除掉,"恭请皇上歇息。"瞳兮的脑袋低得都恨不得能缩回自己的肚子里去了。
"贵妃,是忘了朕的习惯了么?"天政帝的声音仿佛一盆凉水般浇到瞳兮的头上,她不是没有期望过他能忘记以前的习惯,她也曾期盼昭妃已经改变了天政帝的习惯。
瞳兮微微的抖了一下,还是顺从的从妆台的抽屉里将一个锦盒拿了出来。
她的身份和受的教育都注定了她不能哀求,不能哭泣,不能嚎叫,只能默默的承受。
天政帝皇甫衍将瞳兮压在身下,用锦盒里的棉布条将瞳兮的手绑在床柱上。眼睛里风暴凝聚,看着瞳兮明明害怕恐慌,却要故作镇定的模样。
他缓缓的将另一条棉布绑在瞳兮的嘴上,让她说不出话来。
大手一抬,鲛绡纱绣金牡丹的帷幕密密的合拢。一个挺身侵入 瞳兮干 涩的甬 道,她疼得不敢眨眼睛,死死的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并不是一个承恩的妃子该有的。
她想要呻吟,想要尖叫,想要歇斯底里的哭泣,但是最后终究是化作一个偏头,默默的承受他带来的狂风暴雨。
直到他的动作越来越凶猛,瞳兮痛得以为自己将要死掉了,指甲牢牢的抓在床柱上,那里还留着她以前划过的痕迹,深深的指甲划痕,每夜入眠的时候她都不敢看那木柱上的痕迹,那也是她身上和心上的痕迹。
事毕后,皇甫衍将瞳兮身上的布条解开,瞳兮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用尽力气才能道出一声,"谢皇上恩典。"
皇甫衍仰面躺着,听了以后,却突然坐了起来。并一把将瞳兮抓了起来,疼得她皱紧了眉头。再次将她压向床柱,绑起她的手腕。
让她这一次弓着身承受他的龙恩。
狂风暴雨比刚才来得更为残暴,瞳兮的牙死死的咬在布条上,才能坚持住没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他不停的律 动,只让瞳兮恨不得自己这一刻就死去,她不停的安慰自己,还好,还好,每个月不过一夜而已。
这一次瞳兮疼得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说话,只是昏昏沉沉的,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晕厥。
天政帝唤了他的近侍江得启进来伺候,瞳兮心下求之不得他赶紧离开,这一夜总算是结束了。
回忆起来,天政帝从来不曾在彤辉宫留宿整夜的。
他走后,齐云,玄纁和束帛赶紧进来伺候,"娘娘。"
瞳兮藏在帘子后,实在是不肯将这一切让他人看见。"不用你们伺候了,去准备香汤吧。"她总是习惯承恩后,自己一个人沐浴,不让任何人伺候。
"姑姑。"瞳兮轻轻的唤道。
齐云赶紧上前,"娘娘,药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嗯。"
她三人退去后,瞳兮又躺了许久,才稍微缓过劲来,忍着下 体的疼痛,走入浴池。
次日清晨,玄纁和束帛两人才被准了进来收拾那一床的狼藉。
"娘娘今日梳个灵蛇髻吧,这个发髻娘娘梳起来特别精神。"束帛看瞳兮闷闷不乐,变着方儿的惹她说话。
"你拿主意吧。"瞳兮低低的说。
玄纁伺候她更衣的时候,发现瞳兮手腕上的红色勒痕,心里一惊。瞳兮自然的说:"戴那个南越国供来的珍珠手镯吧。"这种事她都习惯了。
玄纁不敢多话,默默将那三串珍珠竖排的有三指宽的手镯取了来为瞳兮带上,勉强遮住了勒痕。
瞳兮足足修养了三日,才觉得自己有点儿力气可以出门走走了。
"娘娘,御花园的'姚黄魏紫'都开了,咱们也去赏赏吧。"玄纁在一旁劝道。
"也好。玄纁你去园子里给我摘一朵牡丹吧,今日簪花。"瞳兮也来了点儿兴致。
"不知娘娘喜欢什么样的?"玄纁仔细的问了,这御花园的牡丹品种繁多,她实在不敢确定主子的喜好。
瞳兮沉吟了一下道:"去采一朵赵粉吧。"
束帛见了,忙捧了一袭粉白色双层雪云纱的衣裙出来,白色纱为底,衬着外面的点银粉的粉色纱,阳光下格外的典雅华丽。束帛又为瞳兮梳了一个灵蛇髻,玄纁也正好采了赵粉回来,为瞳兮簪上。
瞳兮很满意的望着镜中的自己。束帛年轻些,口快的道:"娘娘可真是人比花娇。"
瞳兮阴霾了几日的心情总算因着这春末夏初的风光而云开雾散了。
束帛又为瞳兮添了一条丈长的银纱披帛,和玄纁二人伴着瞳兮往御花园赏牡丹去。
瞳兮素来喜欢牡丹,尤其是花中之王的"姚黄魏紫",这两种即使在御花园,也只有太液池东畔的"知鱼亭"附近才成功栽活了几株。
瞳兮等人才走到亭前的花丛后,就听到厅内有女声慢慢吟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静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①。"
"不错,不错,昭文果然有七步成诗之才,如此仓促之际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句子,实在是难得。"这个声音瞳兮不会听错,正是天政帝皇甫衍的声音,她没有想到平日不苟言笑的天政帝居然会陪着妃子赏花,且声音可以如此这般的和悦。
那边的慕昭文羞涩的笑了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借鉴了古人的诗词,但是没有否认。
慕昭文七步成诗,有这样的水准,瞳兮也自叹弗如。她见着天政帝就觉得害怕和别扭,正准备回身离开。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这正是去为慕昭文取披风才刚刚返回的玉香。
这声一出,瞳兮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贵妃也来了。"天政帝的面容已经从放松的惬意变成了素日的淡漠。
"臣妾给皇上请安。"天政帝虚扶了一把,慕昭文赶紧起身行了礼,将瞳兮让到亭内天政帝左首的上座坐下,她则从刚才这个位置移到了瞳兮的下首。
"昭文,你坐朕身边来吧。"天政帝拍了拍他右手的位置。
瞳兮留心到天政帝的不同,他从没当着其他嫔妃的面表示出对某一人的偏爱,如今对这慕昭文确实是另眼相待了。
慕昭文有些瞧出了瞳兮的不自在,她虽然不解为何这位后宫的传奇人物令狐瞳兮在皇上面前居然是这样一副拘谨的模样,但是她还是主动为瞳兮解了围。
"娘娘也喜爱这姚黄魏紫么?"
瞳兮对慕昭文的伶俐也有所了解了,不过看她来这知鱼亭,便知晓了她的喜好,"昭妃也喜欢么?"
"是啊,不过臣妾最喜欢的还是那'青山贯雪'。"
"不错,那青山贯雪倒也衬爱妃的清雅,既然这般,朕便让人去你的昭阳宫种上几株,来年咱们也好一同观赏。"
慕昭文谢了恩。又回问,"皇上喜欢什么呢?不如也在臣妾的昭阳宫一并种了。"慕昭文撒娇的向天政帝依去,她倒不是存心气瞳兮,只是忍不住喜欢亲近天政帝。
"朕喜欢 "天政帝的眼睛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瞳兮头上的赵粉,然后道,"朕喜欢'蓝田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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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提到的牡丹品种都确实存在,十分的漂亮,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百度一下这些品种的图片,某珰以前觉得牡丹艳俗,如今才发现她是如此的魅力惊人。
① 唐代 刘禹锡 《赏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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