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安意如的《观音》。很恬静的水墨渲染中掺着戏剧的繁华，人生烟火韶华，那一点的恰如其分，料想应是我喜欢的。

内容是昆曲。急急翻过，任凭姹紫嫣红，三春开遍，却也没了兴趣。很简单，《长生殿》里，没有我要找的那句话。

记得初读昆曲，还是小学时。那是原著词本。安史之乱后，李暮在落花春雨江南邂逅了梨园乐师李龟年，李龟年唱词中有一句最引人注目，他说：“一代红颜为君绝。”

一代红颜为君绝。惊雷的炸响，白发苍苍的老伶人说来，已是如画的凄凉。笔力雄劲，正是天长地久，此恨绵绵。

《观音》里没有这句。这应是点睛之笔的，可惜了。

佳人易老，山河飘零，不见相思埋骨处，如何会无期。

这说的是杨玉环李隆基的爱情。不过，我想写别人。

那日逛贴吧，看见投票，关于婉儿对谁有情。选项众多，赫然三个字，刺痛了我的神经。是醉如骨髓的红，颤颤，如舞女的长袖曼舞，落花流水春去也惊不起的波澜，蓦然回首的人间烟花，犹记得，是从前欢颜。

那三个字是：李，隆，基。

我记得的。尽管事实上他们年龄相差太大。

很久以前，母亲借了本小说《唐明皇》。大人不让看，偷着翻了，看到那一个情景：李显死，韦后叛乱，李隆基带兵进宫。遥遥望见一人，在牡丹丛下，红衣，丰容靓饰，她的美，就如牡丹。那人便是上官婉儿。

隆基在犹豫该不该杀，抬眼，看见了她的笑意盈盈，眸中却无比淡漠，好像与生死无关。

他终于下决心说出了那个字。她仰首来看他，却没有一丝恨意。

血溅花端。

——我记得那个笑容的淡漠。

——明皇定也记得。

昭容是上官仪孙女，书香豪门之家，虽说身世坎坷，可也是天生聪慧，锦心绣口文彩清丽，被武皇后所赏识，去掉了奴婢身份，封为女官，常伴左右。

婉儿的作品不多。我最喜欢她的作品，就是那首《彩书怨》：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

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

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辞藻清丽，可谓上乘。

正如她希望中的寂寂老去，不去侵扰你的轰轰烈烈，花最盛的倾城倾国，与君相知，语难言。

别人都认为她爱权。石榴裙下，生生繁华，生生相扰。

只是寂寞久了。自从心上人走后，便投入了这轰轰烈烈。是......习惯了吧。

后来，她做了女皇的女官，再后来，被中宗封为昭容。再便是那个盛唐女皇武曌与后来的贵妃玉环的综合，她真的和她们很像。

花庭相看无一语。尘世繁浮浅华，再无期许。

据说故宫年节挂的图卷中，有幅《昭容评诗图》。

她在韦后叛乱时死去，玄宗继位后不久就赞赏她的诗词，想来真不知是悲是喜。

正如《长生殿》所说：“问谁个真心到底”吧？情......亦如此。帝王将相，也不过尘灰。

传闻从前婉儿与李贤相爱。李贤......章怀太子李贤，甚至有人说他不是武后所生......是的。不久，那个姓武的皇后便掐断了他们的幸福。她是她的侍女，她的亲信。而他，是她眼中的不孝子，必受惩罚。

李显封了她做昭容。婉儿是不爱李显的吧.......我想。即使如我这样的女子，也不希望，她会变心。

可惜皇权太过强大。章怀太子......终是一个梦了。

正如我喜欢叫她昭容，而不是婉儿。这个称呼，就像皮肤上的痕，声声唤来，痛到心里滴滴成血，回首，却又淡漠无比。

任是无情也动人。

在《长生殿》中，洪升把明皇的悲痛演绎到了极点。

唐明皇......那是戏里的明皇，不是玄宗。

希望吧.....就像那个故事......刀剑下，她笑颜如花。

三春过，牡丹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