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美与秦可卿谈，要挣得芳名，最好与她合办善堂。俩人合议各出资7∶3。探春被任命为豪山善堂主持人，似乎是对探春一个“安慰”。秋美约见记者，介绍这善堂特色是释、道、儒三教的教义的哲理，以儒释道、以道解儒；音乐既有佛的梵音，也有道的颂曲，揉合儒家礼乐。探春跟着鼓吹：“我们这善堂是儒以治世，道以救世，释以度世，三教融通，善与人同，施恩布德，与时代共荣共昌。”这一天，宝玉前来善堂“扶乩”，乩童诵经请鸾，几分钟后乩童浑身打抖，似是神灵附体，进入失神状态，以桃枝做成的“丫”形鸾笔在沙盘上写字。宝玉大惊：乩文写的是“空玉”，宝玉顿时黑了脸，又是唉声叹气。贾政为善堂捐了十两银子，并赐“为善最乐”的牌匾。这一夜善堂在贾善忌日列队到河中放宝莲灯，善男善女引幽魂受甘露，执香纸捧莲灯，前行者以榴花清水为幽魂导行并清逐污秽。锣鼓喧天，弦乐震耳。

贾政在船上为父亲举办“祭魂诗会”：甄士隐吟“上循虹理下合兰心”；冷子兴吟“砥柱中流屹岩风云”；嵇好古吟“克尽朔职德望宏巍”；卜世仁吟“文脉相传诗门盈香”；山藏香吟“道德崇隆心映廉泉”；碧玉吟“儒学承家长醉春风”；宝玉吟“凛节冰霜以德为励”。船行引至河心，贾政将贾善香炉沉入河中……

善堂聘了冷虹霓和卜小诗，开头她们以为善堂就是给乞丐施饭，没想到要收殓无名尸体。既然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善堂收殓的第一具尸体，竟是贾政老友陶子令。朝廷追究他建袖珍小城欺骗上级，扣了他退休金。他精神颓废，吸毒耗光家产，终于在风雨之夜，倒毙在贾府门前。贾政垂泪说：“子令死前向贾府伸出一只手，想是有求于我。”善堂剥下陶子令的衣服，竟发现他的后背刺字“义以捐躯，形以报国。”众人感叹不已。宝玉叹道：“俗话说‘捏而不淄’，内质秀美者不受恶劣环境影响，子令叔怎么会变成瘾君子？真是不可思议。”子令之子陶叶，穷困潦倒，身无一文。他跪地要求秋美：“将我父葬于牛眠之地。”秋美问其故：原来是东晋陶倪小时，父死将葬，家里一头牛不见了。一位老人告诉陶倪：“前头的山岗有一牛眠于山中，其地若葬，今后子孙位极人臣矣。”于是陶倪将父亲就葬于牛眠之处，后来陶倪成为朝廷重臣。秋美答允了，合十说：“愿你今后位极人臣。”

冷虹霓、卜小诗前来探望陶子令夫人叶翠英。叶比陶年轻二十岁，她忆起陶的一些往事：子令是水墨村牵牛小伙子，但颇爱读书，骑着牛，读毕书便将书挂在牛角上，仰倒在牛身上睡大觉。子令的识字老师便是卜固修。卜固修教子令“平水韵”：平水人刘渊将韵并为一百零七韵，并刊行于平水一地，故得名。后来子令科举写的诗文便是平水韵。子令为夜读常吃却睡草，这种草效果似香烟，吃了精神振奋不思睡觉。那时候子令前来求婚。我老父叫他看孔雀屏风，允许他射二箭，若两箭均射中孔雀眼睛，我便许嫁女儿。子令射中了一箭，被我老父赶走了。

陶子令首次科考失败，有个“老朱”叫子令到他的外贸船上工作。老朱先祖人办“御朱印船”：日本的御朱印船贸易就是向出国贸易船只颁发盖有丰臣秀吉的朱红印章的“朱红特许证”，传下来已十几代了。老朱说日本最需要生丝、绢织物、兽皮、革、鲛皮、苏木、铅、锡、砂糖、香木。子令上船之前先到祖籍“三拜”：一拜观音，踏着小梯子（天梯）登上祖灵神龛上方祷告观音；二拜土地龙神，在祖灵神龛下方拜“本宅土地龙神坛”；三拜仙师，在祖灵神龛后面靠墙角的地方拜仙师坛，仙师乃是建筑大围屋的木匠师傅、泥水师傅、风水师傅；四是拜五星石伯公，即祖堂之后的五块不同形状的石头；五是拜弥陀伯公。一个使乡人发财的“吉神”。当夜他作了一个怪梦：那御朱印船的桅杆上竟是悬挂着一面黑骷髅旗。他顿悟老朱是与海盗有染。他又回到钟山下“拍打”（消灭稻飞虱，前面滴送脂煤油，后面用竹竿拍打）。还去学竹排捕鱼，刚上排撑了几下，网拌住竹排，如不是老朱救他便可能回不来，饿死在江上。老朱说屈原的《天问》一口气问了一百五十个问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何甘心情愿在中国当一个黄土农民？子令说中国不仅有黄土，还有桂水之纯、西湖之雅、庐山之俊、峨嵋之秀、青城之幽、泰山之雄、华山之险、黄山之奇。不久，老朱的海盗船被官府的炮艇轰碎了。子令淌了一头汗，说：“好险！”老朱改行耍杂技上刀梯，刀梯插着三十六把锋利的钢刀，寒光闪闪。老朱拜过神灵，脱下鞋子，踏上了刀梯，锋利的刀刃深深地陷入了他的脚底，他从容登上梯顶，双脚朝天，来了个“朝天一炷香”。子令叹道：“我没老朱的本事，只好当黄土农民。”不久，老朱又改了行，他以“疯人果”冒充桂圆在市场上出卖，毒死了几人，又被官府通缉，四处躲藏。子令为赚钱：办了稻田养鲤，清明前后鱼苗放入秧田，到了稻禾扬花的时节，飘落的花粉便成了田中鲤鱼的好食料，到了中秋前后便是“稻禾黄、鱼儿肥”。贾政在郊区农村推广这“稻禾鲤”，结识了子令。子令成了贾政的茶客。贾政说：“当年麦哲伦率领二百多人航海三个月，大部分人患坏血病而死，仅剩三十五人，这存活的人原因是平素爱饮茶。”子令父亲陶邻办过茶艺，他教秦可卿学茶艺，可卿成了“茶徒”。

子令向贾政介绍水墨村的墨井，此井所出之水与众不同，可用于调和油墨，印刷的书籍不仅字迹清晰，而且有色泽光亮。贾府印书专门派水车来载墨井之水。一次贾府绿苑兰花遭抢劫，子令想起老朱近来卖兰花，向贾政道破可能是老朱所盗。贾政率警员冲入老朱家中，果然见到了府中的几十盆名贵兰花。贾政惊叹此人翻越高墙的怪功了得，但是老朱又逃跑了。

子令得到贾政资助办虾池混养，将虾苗、鲈鱼、乌塘鳢、蚶、蛤等种苗扔入池中，水中上层的鱼吃饵料，水下层的鱼吃饵料剩余物，半年后还清了贾政的资助金。贾政笑说：“你这个祠堂石刻的蛇，石上写作‘它’。《说文解字》：它，虫也。怪不得你们村中舞蛇灯。”子令说：“中国的龙来源于蛇，蛇五千年为蛟，蛟万年化为龙。”贾政多次来水墨村赏花，谈莲荷“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谈腊梅、雪莲凌霜斗雪，唤来满园春色。贾政喜欢村中的包公木雕，感叹为民多混沌，为官多腐糜，包公却坚持世人皆醉吾应独醒，“我为官也应学包公。”子令赞叹贾政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不久有奇闻：老朱寄给贾政一笔钱，偿还他早先偷的兰花。原来是老朱又上海盗船，他们偶尔下网，捞起了三十三条名贵的云纹石斑鱼，这鱼身呈暗褐色，满身缀着斑纹带，价值几百两，这使海盗发了一笔大财。子令笑说他的朋友一黑一红，红的是官员，黑的是海盗。

老朱经营了一个猴脑店，他在山上放一个弹簧笼，笼中放香果，猴子不知是计，伸手入笼中拿果，结果手被弹簧卡住。猴子送到店中，被食客用铁锯剖开脑袋，取出脑髓吃食，贾政叹道：“你这食法太残忍了。”贾政密报巡警局说那个办猴脑店者便是毒死人的海盗，结果老朱只好又逃之夭夭。子令怕老朱报复贾政，送贾府一个木胎观音。观音赤足立于波涛翻滚的莲浪上，腾云驾雾，飘然渡海。贾政将木观音送于海浪之上，海上恰有大风，观音立于木架上，踏浪远去。后来碰巧被“荣国公号”遇上送了回来。大家都认为这观音与贾府有缘，叫尼姑妙灵用之作栊翠寺中的观音，遗憾这观音不久却掉了头。

子令二十七岁与我结婚了，当时贾政是个县官，比子令年长十岁。我预感这婚姻不祥，我家旁边的“夫妻榕”，其中的夫榕逐渐枯萎。我办了“树灵祭”，结果它仍然颓然倒塌了。结婚当天我求了个怪签，签诗“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丁丁咚咚泉，高高下下树。”后来我真的是与他离婚了，但几年后又再次复婚。我家多有竹：枝叶挺秀细长的凤尾竹，竹杆上墨绿花纹的快丝竹，枝条深黄的花楠竹，枝叶清秀婀娜的湘妃竹。贾政看竹而念《诗经》：“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贾政叫众清客来赏竹，举行“竹诗会”：甄士隐吟“飘洒意态舞喧鹤飞天”；冷子兴吟“形影相吊邀月中桂仙”；嵇好古吟“铮铮箫气伴日月争辉”；卜世仁吟“竹林飞卷似千蛟万蜃”；卜固修吟“峭崚山岩衬萧疏竹海”；山藏香吟“一湾碧水映葱笼绿竹”；林如海吟“数点寒鸦吟残枝碎叶”；陶子令吟“竹声万壑悬笙箫明月”；蔡文之吟“竹枝伸展叹鹤影渺杳。”后来这些竹子都引进了贾府绿苑。我的村中几个渔人因我找到了卖鱼给贾府的门道：“一伍二红沙，三鲳四马鲛……”我头一回随子令进贾府便参加到豪山街上洒盐水，防止街上结冰。贾政说此举是使街人认识贾府的美德。我听贾政讲后山佛塔的故事：那一年金陵大旱，有个叫冷冷大士、寒寒道人，在塔前架起木柴，准备点火自焚，祈求苍天降雨。一僧一道点火之时，可能苍天有灵，降下大雨，浇熄了腾起之火，一僧一道幸而得救。我认为贾政是编故事，贾政感泣一僧一道的献身精神，书赠对子：

心系苍生愿蹈烟火凝紫气，

情感仙主普洒雨霖湛绿花。

宝玉却说这故事是老父的一个梦。袭人却认为是福建的一个民间故事。贾政却说是真事，有对子为证，总之是个疑谜。

贾政感叹西晋鲁褒《钱通论》针贬时弊入木三分，孔方兄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争非钱不胜，幽滞非钱不拔，怨仇非钱不解，令闻非钱不发。”满朝文武，惟钱是求。贾政说官场多有《镜花缘》中的两面人，正面盖着浩然巾，和颜悦色，谦和蔼然，反面却是鼠眼鹰鼻，满面横肉。贾政叹道：“朝廷什么时候才允许官员以心相见、以诚相见呢？”

当时我试验“蚯蚓食店”，先让蚯蚓先养几天，最后剖开洗净，进行煎炸蒸火。碧玉笑道：“你的蚯蚓食店如办成功，中国人斯文扫地。”后来这个小食店果然失败了。

子令也是个戏迷，闲来到吴科的戏班演戏喜欢戴“髯口”，那“黑扎”，只在口部开一方孔，露出嘴唇，演张飞、焦赞、李逵、牛皋；“红扎”，演窦尔敦、马武、单雄信。他运用髯品的摇荡飘拂，表现人物的复杂故情。他喜欢敲锣鼓：伴随角色急促情绪用“急急风”；伴随角色的正常情绪用“回头”、“冲头”、“长锤”、“手锣穗”；伴随角色纷乱情绪用“乱锤”；伴随角色沉闷情绪用“撞金钟”；衬托角色亮相用“冷锤”、“滚头子”；配合角色悲伤唱腔用“哭么二三”。因为化装，他那个县的子民无人知他的县令。

贾政叫众清客举办“戏曲诗会”：甄士隐吟“美髯舞冲冠”；冷子兴吟“眉睫变风云”；嵇好古吟“豪侠歌慷慨”；林如海吟“浴凫唱飞鹭”；陶子令吟“霞彩绽嫣然”；夏公羽吟“粉黛溥丽质”；卜固修吟“仙女巧笑倩”；卜世仁吟“泪泣秋风瑟”。

子令后来叫儿子陶渊学评书，用清晰的“喷口”和铿锵的语调，将故事说给听众听。他说书“三顾茅庐”，将《隆中对》一字不漏背了出来。贾政赞叹陶渊令的“赶板垛字”，富有节奏，尤有韵律，真是落地有声。

贾政叫陶渊你未赴科考还是帮我漆家具吧。陶渊先用脱漆剂、火碱将旧漆除掉，又以粗砂纸打磨，然后再上油。子令告诉贾政：家具不要放在风口上，不要放在阳光直射处，尽量远离火炉，否则便会变形。贾政说你的见解有道理，我这人猫管家不行。子令说你贾府中乌鸦叼胡桃吃，一只又一只。贾政笑道：“谁说无自由，这便是一种自由。”

豪山街上这一夜大火熊熊，一家卖观赏鱼的鱼市着了火，贾政笑道：“这鱼好香。”子令于是为贾府安装了灭火车，用唧筒压水流，可喷出五米远。子令给贾政带来了“杭白菊”，泡上一杯龙井，再撮入几朵杭白菊，色、香、味便都出来了。贾政回赠一块南极石，形似冰雪，子令却不相信中国人有人去过南极。贾政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研究这一问题，不如研究大白菜的几种吃法，如何五香白菜丝？如何清蒸白菜卷？如何凉拌？”子令认为贾政是上了石商的当。子令与贾政边吃大白菜边研究“国际象棋”：这棋有看“兵到底线升变”、“王车易位”、“吃过路兵”等走法。子令叹道：“你们红楼多是女人管家，她们是国际象棋中的‘后’。”贾政告诉子令：“女人管家事出有因。府中第一个女管家是荣国公的吴夫人，她管家的第一天杀鹅，在鹅肚中看见了一粒闪光的黄色石，洗净了发现是黄金粒。从此便开始了女人管家的历史。”

子令那一夜喝醉了酒，一脚踏下没井盖的“街洞”，幸亏人猫听见了叫喊，将他拉了上来。贾政笑道：“是女管家救了你的命。”子令与贾政一同游镇江。贾政感叹：“似见刀光剑影，似见铁马金戈，似见杀声震天，似见艨艟冲突。辛弃疾登北固山怀古，发出‘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其感慨与我今日同感。”在镇江船中他们看见了一条旗鱼，身长三米，背鳍象一幅船帆，它的三尺长的“长剑”竟刺入了木船之中，未能拔出来。贾政将说这家伙真是“拼命三郎”。贾政用玻璃鱼缸载回来一对鸳鸯鱼，身长二十厘米，雌雄鱼各有一只眼睛，互相依偎游在一起，两只眼睛配合起来使用，俩鱼总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贾政说：“当了官，夫妻关系不可能是雌雄鱼。”贾政的秘密情事，王夫人说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把私人侦探李和海赶走了。

在镇江他们上了辞书店，贾政说：“东汉许慎以说文解字开中国字典之先河，此后还有宋代的《类篇》、明代的《正字通》、清代的《康熙字典》，这些都搬回去罢。”贾政对镇江老中医华师诉说浑身乏力吃不下饭，华师说这痛叫‘苦夏’，最好天天吃西瓜，‘热天吃西瓜，药物不用抓’。后来贾政成了西瓜瘾君子。贾政看到镇江小庙对联颇有意思，抄了下来：“步入天子殿自思善恶报应，老出黄泉路莫忘公正做人。”贾政笑道：“当官应以此联为座右铭。”贾政还卖了矿泉壶，壶中装着麦饭石、杜康石、黄河石、少林石，开水浸之，水有药效。贾政为长玉买了几十枚古币，因为这古币上有书法：秦代李斯用小篆写的“半两”“两甾”；唐代欧阳询所写的“开元通宝”；宋代赵匡胤义用楷、行、篆三体写的“淳化元宝”；宋代赵佶以瘦金体写的“崇宁通宝”；清代画家戴醇以近瘦金体写的“咸丰通宝”。清代画家戴醇以近瘦金体写的。长玉笑道：“从钱上学书，难以成书。”

贾政在书店中看见了潘安像，问子令：“你看‘貌比潘安’，如何？”子令认为潘安是个倡导种桃梨的好官，君不见‘遍地满桃梨，掷果迎潘安’的美谈。潘安本人也有‘灵圃繁石榴，茂林列芬梨’的好诗。”贾政说：“今后也学潘安，我那个县也大种桃梨。”贾政买了几块琅琊砚，有徐公砚、金星砚、燕子砚，子令惊叹“形奇、石温、色美、质润，乃天下奇砚。”贾政说：“砚石最美，太湖石最丑。北海中的太湖石，当年民工搬运多重的太湖石便补贴多少斤粮食，那些太湖石不知消耗了多少粮食。这些砚石，却不知就了多少奇才。”子令从此以琅琊苦练楷书欧颜柳赵。贾政感叹花子巷中有这么多乞丐，皇上却大垒太湖石，土匪们当然造反。

贾政看见了古币摊上太平天国的“大花钱”，贾政认为币面的“国”字简直是小孩的笔力。

子令陪贾政到凉水河游水，这河是当年怡亲王允祥组织施工修的，雨水少时则关备东闸启用南闸，雨水大时则关闭南闸启用东闸。贾政泡在水中说是“浴皇恩”。

薛生南请贾政观赏他的鱼骨画，画中用鱼脊骨缀楼台亭阁，以杂骨缀怪石，以鱼刺、鱼肋缀苍松翠柏。贾政笑道：“既有浓浓的大写意神韵，也有淡淡的鱼腥味。”

一次有个鸽子汉将轰鸽子的鞭炮扔到了贾政脚下，子令眼明手快，抢上一脚，将鞭炮踢了出去。贾政说：“我有心脏病，你这一脚救了我的命。”此后俩人交谊甚厚。贾政将集邮的买邮票钱交给子令，子令买到了八个贴着八张巨龙邮票的信封，封上盖着一个少见的邮戳。贾政笑道：“这个封少说赚了五十两。”但是不久子令又挨了骂，他为贾府买了四面钟，贾政说：“四面钟是‘四面终’，太危险了。”

第二次见贾政是切生鱼片，我在大海碗中倒入醋、酱，拿菜刀活生生的大虾切成薄片，让贾政饮白酒吃鱼生，“我打保票不拉肚子，”后来果然无事。

子令与贾政一日看见了八仙之一曹国舅当年修道的曹仙洞。贾政叹道：“走的七星盘道，踏的阴阳八卦，餐的山中野果，饮的石泉清水，这曹国舅真有福。”

子令问贾政为何不写诗文？贾政说我缺乏诗人的胸襟，薛雪曰“具得胸襟，人品心高，人品必高，一声一咳，一挥一洒，心有过人处’。”贾政笑道：“先前我想当圣人，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一千多年了，也该有圣人出现了，也许是我，当仁不让。现在想起来多可笑。”贾政认为这个锦衣玉食的贾府不会有大人材出现，“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作也。”贾政叫长玉去水墨村锻炼，没想到他在乡下感染了肺病，因望子成龙而致死，可悲可叹。

子令认为当官不妨玩点文，“江左三大家”、“江右三大家”、“江右三君”、“吴中七子”、“西泠十子”，其中大半是官，贾政笑道：“当官如爱玩诗文，总有一天便应了二句元曲：“三个孩儿又在死囚牢内”，“父亲的骨殖，在那幽州昊天寺塔尖上” 。那时贾政有个生惜春的小妾死了，贾政甚是伤感。子令以剪纸投影成小妾的像，映在墙上与贾政遥遥思望倾叙衷肠。在府中人们赞颂贾老爷爱情贞笃人品崇隆。

贾政治府也有严酷之处，最后严厉惩罚是用浸有盐水的九节鞭鞭打十下，致人昏迷。宝玉曾表示不想入仕，被贾政用铁鞭打得皮开肉绽。子令叹道：“弄不清贾政是个什么人，既想锦衣玉带，又羡莼羹鲈脍；既有一妻多妾，又爱梅妻鹤子；既想叱咤官场，又吟‘他年寻找，水过江底，一蓑烟雨。’总而言之似是两个人影。”

卜小诗说陶子令死后准会转为仙人，为他的脸涂了朱砂，看上去像红脸关公。 黛玉为陶子令念诗之经：“一个农夫之子，却幻想紫蟒玉带。你总把书挂在牛角，这奇怪的举动谁也想不透它的哲学意义。官帽果真落入你的酒杯，虽知道娓娓相随的是雨打芭蕉。你在潮湿的梅雨中病倒了，官帽吊在墙上泪流满面。从农夫到县官自然小路斑驳，你的命运上弦有露下弦有寒。你与达官贵族结为友伴，然而命运似一弯残月，美丽而苍白。升沉荣辱的路走完了，毒品最终摧残了自已。愿你一路平安，天堂那云朵荡漾着微笑，天帝将会告诉你转生来世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