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伤城--《伤城》解析
luyued 发布于 2011-04-13 01:12 浏览 N 次文/科荣芊
《伤城》是一部忧伤的电影。琼宇广厦的庞大都市,纵横交错的车流人潮,繁华流丽的灯光焰火,弥散着无边无际的不可控之感。在迷漫的夜色下,两段纷纷扰扰的悲情故事,折射出人世浮华背后的空旷和悲凉。
人在伤痛面前矛盾的逃避和沉溺
2003年的圣诞节平安夜,华灯闪烁笑语欢歌,重案组督察刘正熙与同事兼好友邱建邦在酒吧执行一项追击行动。刘对邦说,“酒的好喝,正是因为它难喝。”此前,阿邦一向不喜欢喝酒。不料当天夜里,邦相处五年的女友丽秋莫名的割脉自杀,死前两天曾经堕胎。从此以后,阿邦夜夜买醉,他辞职当了私人侦探,流连于女友当晚停留三小时等人的酒吧里,一心要调查出女友自杀的真相。
人面对伤痛的事情,第一反应往往是逃避,不愿去想。如同生理性昏厥,这是心理的保护机制。然而就像阿邦一样,人常常也是矛盾的,他一面借酗酒来麻醉自己,减轻痛楚;一面又执著于挖掘伤痛的根源,沉溺在伤心的往事,既使预感到真相多半会令自己更加痛苦。这反映出阿邦对女友深切的爱,至爱的离去一定需要合情合理的理由才能接受事实和化解内疚,也反映了阿邦执著的个性和职业特征。影片的开篇,阿邦的生活从创伤开始。
表面的幸福 隐忍的伤口 杀伤力更大
三年后的2006年,阿邦仍然在醉生梦死中探寻真相。他每日醉醺醺的推杯换盏,醉卧街头就在收留他的啤酒妹家里酣睡,待到清醒时用金钱拉开和别人的距离。怀揣伤痛和心事,他不能再接受新的感情。
与他相比,新婚的刘正熙与妻子淑珍是那样的愉快。两人不时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以至于妻子在被问到两人的爱情如何开始时,满脸溢于言表的幸福。淑珍怎么也预料不到,斯文沉稳的丈夫阴冷的一面,正是他在不久以后谋杀了岳父和管家,并精心布下迷局转移警方的视线。
原来,25年前在澳门发生了一起残酷的灭门凶杀案,童年的陈伟强目睹了全家被惨杀焚毁的全过程,凶手正是淑珍的父亲周元胜和管家。25年来,陈伟强更名改姓为刘正熙,他跟踪周元胜从澳门来到香港,后来当上警察。为了接近仇人,他一直跟踪淑珍,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后走进她的生活,然后娶了这个仇人的女儿。
“创伤”在心理学上是指强烈的刺激、严重的伤害及其对个体心理、行为所造成的影响。在心理尚未成熟的童年期,一个人遭遇的严重不幸事件往往对个人产生深远性的打击。“原来你身边的人,突然从这世上无声无息地消失,是多么可怕!”――对比阿邦的这种心伤,刘正熙目睹所有亲人飞溅的鲜血、死前的哀号无疑更为悲怆。这是巨大的创伤,心理会产生强烈的愤怒和悲哀情绪。按照心理学的观点,“复仇行为”并不是解决“复仇心理”的唯一途径,如果有其它方式得以表达愤怒和悲哀,复仇冲动就会大为减弱。可是,阿邦可以借酒精宣泄伤痛,彼时的刘正熙却为躲避凶手的追杀不敢报警,不能声张。血海深仇是一种激烈的内心煎熬,他却只能平静地将其压抑在内心深处。未经疏导的情绪,那些负向能量并不因为内隐就自动减少或消失,反因压抑而积蓄增强。从这个层面看,刘的复仇行动是必然的,尤其是隐忍多年的爆发,杀伤力无比巨大。
在爱中迷醉 创伤过后还会幸福
阿邦很爱女友,他的颓废和追寻的举动都是源自爱,可以说他的那点醉意,是对爱的迷醉。他答应淑珍帮她调查谋杀案的真凶,也是出自理解对方的同理心。
破译别人迷局的过程,也是邦破译自我迷局,反思伤痛的过程。他知道女友丽秋怀的孩子不是他的,仍然想知道女友死前在等谁。后来邦找到了那个情敌,情敌在平安夜不幸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丽秋因他的失约自杀。阿邦一直以为,满怀夺妻之恨,他会暴打情敌或者干脆杀掉他,然而他放弃了。他后来每个星期都去照顾情敌,他选择了宽恕。
仇恨是一把双刃利剑,同时是对自我的桎梏和双重惩罚。邦对刘说:“以前当警察,总以为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结果什么都没变,现在才知道,可能是这个世界在改变我。”既然创伤的处境是即成的事实,无用的挣扎于事无补,不如将注意力放在改变自己的内心环境,把力量集中在如何让自己重拾快乐。宽恕对方,也是对自我的释放,因此阿邦宽恕了情敌,并接纳了和啤酒妹简单快乐的恋情。电影结束时,阿邦的生活走向幸福。
在恨里执迷 拥有真爱又再失去
刘正熙在教会的孤儿院长大,继承父亲想成为正直的警察。圣诞夜里,他开导阿邦要对爱人多些耐心,表现出他的细腻风趣;追击行动中,他看到奸杀犯的残暴,不由火冒三丈对犯人动用私刑,也反映了他嫉恶如仇。但是,他又是暴戾和残忍的,在一切关乎仇恨的时候。
一昔之间失去所有,这样惨痛的浩劫灼烫地铭刻在生命里。或许支持幼年的刘正熙艰难存活的力量,就是复仇的火焰。他的反击原本不能以是非善恶论断,只是他坚定到不惜把爱情和婚姻也当作复仇的工具,还是让人惊心于复仇的诅咒将爱的世界毁灭的彻底。
所有美好的偶然,美好的相似之处,让淑珍挚爱和信任对方。奸杀犯来家纵火报复,一时火光漫卷,浓烟四起,被阿邦带出的淑珍却又想冲回火中。因为她惦记着“阿熙有些重要的东西在里面。”明明知道丈夫给她的汤里下药,仍然默不作声喝掉,只为让他放心。甚至其父被杀前后,淑珍明显感到自己总是困倦,她都丝毫没有怀疑过丈夫。
可是,当一个人的内心被恨占据,就没有多少空间来容纳爱的能量和感受。淑珍的爱并没有让丈夫冰冷的内心融化,刘仍然在仇恨里清醒地执迷,不动声色的怨毒。
阿邦去澳门查到陈伟强杀人是缘于寻仇,但阿邦有所不知,这个警方档案里的陈伟强,是刘杀人嫁祸的替死鬼。刘神色凝重地问邦:“你如果是他,你会怎么做?”邦略作迟疑说:“如果我跟他一样,什么都没有,我也会这么做,我没什么可输。”邦的回答似乎让刘感到心安。此时,刘正熙明白他问题中所指的“他”和邦回答的“他”不是同一个人,刘指的是他自己。然而,刘正熙却不懂得,现实中的自己和邦所指的“陈伟强”也是不同的,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于是,刘正熙按照原有的逻辑,在复仇的快感中继续冷静地安排着一切,这一次指向了无辜的妻子。因为她是仇人的女儿,仇人杀害他全家,他理应如此回击。
一场突出其来的煤气爆炸,让淑珍脑震荡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刘正熙赶到病床前,看着濒死的“仇人”伤痕累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他始料不及地内心涌起绵密的心痛,他开始为她的安危忧心。他寸步不离的日夜看护、照料淑珍,常常握着她的手,祈盼她早日苏醒。
刘正熙背负着灭门深仇,多年来隐姓埋名、殚精竭虑地策划复仇,可谓手段高超、涓滴不漏。其实却是头脑被憎恨所控制所妨碍,使他可悲的远离了真实的情感。
苏醒后的淑珍用寒凉如冰的眼神看着丈夫,她含泪问他:“你爱过我吗?”,他握紧她的手,沉吟而坚定地说出“爱过”,“你没有”淑珍心碎地挣开了他的手,流泪别过脸去。刘正熙说得是真心话,然而对方不会再相信。很多珍贵的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补救。
“我一直认为这是个很好的计划,我没有出错。直到我在医院看见受伤的淑珍,我突然发现她是不是周元胜的女儿已经无所谓了,她是我太太,是我的亲人。”刘正熙眼泛泪光幡然醒悟,恨纵然做不到轻易抹去,更加抹不去的是真爱柔情。大仇已报抛开恨意,刘第一次发觉到爱的重量,过往朝朝暮暮相处共度的情愫,蓦然间化为亲情难以割舍。他给淑珍戴回婚戒,希望牢牢牵系她,希望彼此还有未来,可惜已为时太晚。没多久,万念俱灰的淑珍自我了断,自杀前摘下了他的戒指。
紧握妻子冰冷的手,一颗凄楚、绝望的泪从刘正熙的脸上滑过。他曾经认为自己的人生需要的只是报仇雪恨,现在却懂得,他更需要的是爱和被爱、关怀和信任。只是,这些他已经得到的东西,他痛苦生命里唯一拥有过的爱恋温暖,已被自己无情的付之一炬。
每个人都是明暗两面、爱恨双重,刘正熙并不是坏人。他只是沦落在复仇的心理世界,迷失了自己。他以为只有彻底的纯粹的恨,结果爱恨纠结全部失去,最后挣扎的灵魂以凄厉的枪响终结。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伤城
“萌发这个故事创意的时候正是2003年香港电影最难的时候,很多人都在伤心过后寻求复原的方法。只有受伤才会伤心,有了伤心的人才会有伤心的城市。”影片导演刘伟强这样解释《伤城》构思的由来。“我更喜欢《伤城》片名的英文翻译,The Confession of Pain(痛苦的自白),更贴近主题:每人虽然有很多伤痛,但可能复原,我们更应该积极面对及治疗这伤口。”
酒的好喝,是因为它难喝――生活里难以避免冲突和伤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伤城”――伤感的区域,但人生也正是由此有了纵向的深度。
纵观“伤城”,刘正熙惨烈的命运,邱建邦苦痛的际遇,固然让人黯然;但更加神伤的,是阿邦曾把爱的付出当作金钱交易,是刘正熙复仇目的的婚姻。冷漠、阴暗、残忍,受伤者继续伤害周围的人,恍如无尽的创伤的轮回。看过《伤城》我们不妨思忖,人生的抉择和价值是为爱存在,还是因恨而活着。
苍茫都市,喧嚣而孤独。虽然每个人对待伤痛的方式不尽相同,但是尚需记得,我们毕竟不能以对抗和攻击相互慰藉,只能用接纳、和解和宽恕的微笑彼此取暖。
FROM:www.psychcn.com/mov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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