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神奇的《摩兰谱系》

像拍一场美国大片，王林把胸前挂着的相机倒转到背上，弯下身子，摆好摄相机，慢慢地调试镜头。子书侧身去看，老者白如雪被定格在镜头里，须发如雪，山风吹拂，显得越发苍老。他抽出那些又破又烂、又黑又黄的彝文典籍，双手托着郑重地交给 牛博士。

牛博士一边翻阅，一边大声叫好：“我读过上千本彝文典籍，可是从来没有读过这几本，太好了。”牛博士拿出烟盒大的相机，一页页细心拍照。

子书说：“牛博士真牛，还会做间谍工作。”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哄然大笑。沉默寡言的王林一手扶着摄相机，一手抚着嘴巴，笑得扭过头去。

“想不到子书这么幽默。” 牛博士说。

老人说：“子书是很好玩的人。”

等牛博士和王林拍完老人手里所有的彝文典籍，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牛博士又请教了老人许多问题，还问起了许多关于普大兴、李昆玉等一代宗师的许多淹没在山风里的往事。这一切，都让王林摄了下来。

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老人突然想起什么，说：“等等，我这里还有一本普大兴传授下来的东西。”从床底下拉出一只黑色的木箱，颤抖着双手扭开了黄色的铁锁，抬起箱盖，取出一部手抄本的古籍。封面上有四个字，子书一个字也读不来。牛博士却喜出望外地高呼起来：“《摩兰谱系》，今天见到大宝贝了。”

子书也大吃一惊，叫博士翻译过来听听。牛博士迅速看了开头，也迅速地翻到最后一页，不停地说着子书听不懂的彝话，推演了好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子书呀，你应当记下来，《摩兰谱系》一共记载了117代人，比孔子家族还要长，孔子后人至今才不过七八十代。”

子书来了兴趣，要博士再讲讲，博士却忙着拍照，可能是因为激动和兴奋，牛博士拍得满头大汗。没有想到，电池干了，急得他直拍脑袋。王林忙把背上的相机拿给博士，博士又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拍完《摩兰谱系》。

牛博士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一边翻看《摩兰谱系》，一边对子书说：“它的珍贵不全在于这是历代祖先的名谱，它的开篇就叙述了远祖在洪荒时期的各种神奇经历，有祖先起源的传说，也有祖宗迁居的路线。比如，它详细地叙述了在洪水泛滥成灾的时候，远祖阿普笃慕的经历。当时，阿普笃慕做了一个巨大的木桶——有点像《圣经》中的挪亚方舟——在洪水中飘流，那时天上有九个太阳，晚上有八个月亮，大地上的生物都绝了种，只剩下4 棵谷子……最后，阿普笃慕的木桶落在了杜鹃树下。所以，直到今天，彝族人也不砍杜鹃树当柴烧。因而，它不仅是一部创世史诗，还是一部迁徙史诗。”

“史诗？评价有点过高了吧。”子书疑问地说，“那么，摩兰是怎么来的，上面应该有记载吧？”

“应该有。不过，摩兰只是一个地名。我再看看。找到了，” 牛博士快速翻到其中的一段章节，“是从一个叫拉兰的地方来的。

“谱系里这样记载，说的是第二波洪水又来了，大地上洪水滔天，找不到一个落脚之处。阿普笃慕率领大家在洪水里飘泊、挣扎，期望再次找到一块安身立命的土地。但是，抬眼四望，除了一波一波的恶浪打来，望不到一寸土地。他们已经顺水飘流了49天，再找不到一块土地，大家将葬身于茫茫无边的洪水里。

“黄昏，刚好王母娘娘的三仙女刚好经过洪水区，看到了阿普笃慕率领大家与洪水抗争的坚毅与沉着，看到了阿普笃慕的焦虑与不安，她立即唤来龙宫里的白龙马，驮起了这些即将沉入洪水的人们。

“在马背上，精疲力尽的阿普笃慕不小心落入了洪水。在落水的瞬间，他想抓住马尾，却没有抓到。阿普笃慕慢慢沉入水底，一支戴着一串珍珠的手却抓住了他的右手，并把他拉上了马背。

“借着星光，阿普笃慕看到拉他一把的是一位漂亮的姑娘。他问她是谁，她说，我是朵朵。困乏至极的阿普笃慕拉着她的手睡去。

“黎明时分，阿普笃慕醒来，发现昨晚救命的白马不见了，发现身边多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姑娘，发现自己和大家睡在一座像马一样的大山上，洪水也开始渐渐退去。

“为了纪念白马，大家就把这座叫做拉兰的大山改叫马头山，并在山上自由地生活繁衍。阿普笃慕也和朵朵成了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生下了六个儿子，繁衍了六大家支，即：武、乍、糯、恒、布、默。这就是有名的彝族远祖，后人称之为六祖。

“只是大家都还不知道，那白马即是白龙马，朵朵即是三仙女。直到六年后的一天，王母娘娘知道三仙女私下凡间，不由大怒，迅速招回三仙女，天命难为，朵朵不得不走的时候，才对阿普笃慕说出了真相。阿普笃慕心生感激之情，更舍不得朵朵离开，一直守着朵朵，不让她走出家门一步。

“可是，那天晚上，乘阿普笃慕不注意，朵朵跑出了家门，一直向马头山顶跑去。月光下，阿普笃慕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朵朵的名字。追到山顶，朵朵正要踏云而去，阿普笃慕窜上去，想要抓住朵朵的手，却抓住了朵朵手腕上的那串珍珠。哗的一声响，线断了，珍珠洒落下来，朵朵却飞上了天。

“第二天，阿普笃慕发动大家上山寻找朵朵的信物——那些被扯断的珍珠。但是，怎么也找不到珍珠，只寻找到了许多如珍珠一般美丽的菌子。当时，人们不叫她山珍，而是叫她朵朵。

“自此以后，每年盛夏的新雨后，朵朵都要从这片红土地上走过。……多少个世纪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朵朵的芳香却从来没有因为岁月的浸湿而丝毫改变。

“谱系记载，阿普笃慕的后裔，有如芳草，只要有阳光地方，遍地都会生长。以后，到了第六十三代祖普有和，才由马头山一带迁徙到摩兰。

“谱系中还说，之所以叫摩兰，并不是仅仅为了给一座山取一个名字，而是为了把大家聚拢在一起，包括那些失散漂泊的灵魂；之所以在谱系中写上摩兰这个名字，并不是仅仅为了记下这个村名，而是为了摩兰如清清山泉，世代奔流不息。”

“这个有意思。”子书又问，“那么，马头山又在哪里？”

“到底是哪里啊？”牛博士翻了一下经卷，卖了一个关子，合上书还不忘幽默一把，“待我回去慢慢看，慢慢理，总能理出一条清晰的路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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