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琅嬛书阁

次日，明珠早早就开始侍候玉轩朗，洗漱完毕后就到了琅嬛书阁。

明珠是懂得水迷宫的走法的，所以此番安明并没有遣人去叫。

待到玉轩朗到琅嬛书阁时，安明还未出现，只是阁中有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坐在轮椅上。后面还站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年，面容清秀。

“哎，怎么又是一个小鬼。”那老者见到玉轩朗叹息道。

玉轩朗微微敛目，表情是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那个老者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一点，那就是能够出现在莲榭的人必定不会是敌人。

想及此，玉轩朗微微一揖，向那老者行了一个礼，毕竟他是长辈。

“你向他行礼做什么？”闻得一个清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安明来了。

“姑姑…….”玉轩朗不知安明此话何意。安明素来不露心迹，那话说得也是平静无波，叫人揣摩不透，只是隐约觉得这老者与她的关系十分微妙。

“丫头，这小子可是比你当年懂礼貌多了。”老者将轮椅转过，面向安明。

安明没有理会，只是表情淡漠的看着他。

“你还是老样子啊……”老者叹息道。

“我便把朗儿交给你了，你知道如何训练他的。”安明随意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地说道。

“哎……好。”老者长叹一声，随后应下。

“朗儿，今日开始，你就跟着他在琅嬛书阁学习。”安明放下书，看着玉轩朗。

“嗯。我知道了，姑姑。”玉轩朗点了点头。

“那你先跟明珠去用膳吧，晚些再过来。”

“朗儿告退。”玉轩朗向安明行了一个礼，便和明珠退了出去。

“千泽，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那孩子培养成下一任家主。”安明正视这那个老者，郑重地说。

“你又和你师父一样，动情了？”

只见安明眸光一转，并未显出波澜，仍是一副孤傲冷情的模样。

老者见了这样的安明，不禁又摇了摇头：“我看也不像啊……”

“还有，你该教千缘的也不要怠慢下，我看你也活不过几个春秋了，不要让琅嬛书阁没人看守。”安明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青衣男子，继续说道。

那一旁的青衣男子看到安明望向自己，不禁脸颊微红，随即上前说道：“家主放心，千缘定当认真学习的。”

“嗯。”安明淡淡地点了点头。这孩子也是从小便呆在了莲榭吧。

“丫头啊，你还有事情吧。”老者看到安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又开口问道。

安明独自向里屋走去，示意千泽老人一同进去。

“千缘，你在外面守着。”

“知道了，爷爷。”

内屋，光线有些昏暗。

“千泽，瀛洲古籍在哪里？”安明直截了当地问。

“丫头要那书做什么？”千泽严肃了起来，身子也坐得很直，仿佛如临大敌。

“我自有用处。”安明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我不能就这样给你。”千泽语气坚定。

“哦？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安明语气讥诮，令人听之生畏。

“丫头！”

“给我……”

千泽看到安明坚持，眼中的光泽暗淡下来，推着轮椅进入一间密室。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玉匣子。

“给你。”千泽将玉匣子递上。

安明接过，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从容姿态。

“千泽，谢谢。”说完，安明便离开了。

“丫头，好自为之啊。” 望着安明离去的背影，千泽独自喃喃，“不过，这倒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谢谢呢……”

“爷爷，家主她……”千缘进来，看到千泽木讷的坐着，心中担心。

“她的事情，不是你能过问的。你爱上她，是你的劫啊。”千泽望着自己的孙子，一丝不忍涌上心头。

千缘抿紧嘴唇，默不作声。

“我们千家世代为玉家看守琅嬛书阁，不能生反叛之意。我当年想要逃离，被抓回来，挑断脚筋，成了现在的模样。想起来那还是前前任家主之时的事情。而你若是要对现在的家主动情，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恐怕就不只是像我这样了。你要明白这一点，我们千家是玉家的家奴……”千泽说着，不禁想起过往种种。

他已经服侍过三任家主。其中两任都是由他教导的。虽然每一任家主名义上是前一任家主的弟子。而他们一身的本领与知识，都是由看守琅嬛书阁的千家人教授。千家人也许是世上懂得最多的人。但千家人祖辈都是附属于玉家，看守那藏书最多之地。其中恩怨纠葛，又是祖辈间留下的，拖累了后世子孙。他们之中并非没有人有反叛之心，可是玉家家主高明之处即在于他们的手腕决断，心思缜密，能够掌控全局。这也是为何玉家家主虽是千家人所教，却更高明一筹的原因。

“爷爷，缘儿有分寸的。”这千缘是下一任接受琅嬛书阁的人，他性子温和，只是倾慕于那玉安明，却也一直埋藏心底。

“这样便好。”千泽欣慰地点了点头。可是他此刻最担心的不是他的孙子，而是安明为什么要拿瀛洲古籍……

（三十）古籍

又是一日过去。

天还未亮。

莲榭湖边的竹屋，灵娘牵了两匹马安静地站着。

“灵娘。”安明刚从莲榭出来，就看到灵娘已经守在那里，眉目一敛。

“主子。”灵娘看着安明，神态坚定。

看到这样的灵娘，安明莞尔一笑，若是她想跟着，也无妨……

“走吧。”安明说完便纵身跃上马背，策鞭而去。灵娘随后也骑马追随而去。

安明很少骑马，若是有什么事情大多都是坐马车。她现在一身白色轻纱，头上顶着一顶纱帽，面容基本全部都被帽上垂下的轻纱掩住，风中策马，白衣飘飘，其中气质难以名状。而灵娘青衣随行，亦是头顶纱帽，婉约宜人。

一路上，无数人驻足看着飞驰而过的白纱青衫的女子，然而因为她们的行进的速度太快，还未看清，便已从身边掠去。那两匹马皆是千里良驹，加之安明与灵娘又用轻功将自己的身体变轻，所以二人的脚程不足以用日行千里而论。

整整五日，安明与灵娘已经离开了宁国，来到了南海之滨。

站在海边，安明双手叠放在腹前，向远处眺望。

“主子，这里风大，若是想要出海，我去找一艘船吧。”灵娘走上前，疼惜地对安明说。

“灵娘，不用的。瀛洲不是普通的船只能到的地方，也不是你能到的地方，你陪我到这里够了……”安明仍望着远方，目光却不知投到了哪里。

“主子…….”

灵娘知道安明取走了瀛洲古籍，又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便猜到安明想要去瀛洲，用古老的诅咒保住腹中孩子的性命。只是那诅咒究竟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件事主子势在必行。主子要去瀛洲，她自当相陪，可是此刻前方的道路是自己所不能及的。

“不用担心我。我此生无欲无求，即便是在明国和九公子在一起的日子也从未有过现在这般的执着。我不遗憾只和他相许十日，若是能得白首人，一日厮守又何妨！我恨只恨我不可将那份感情留在心中，我恨只恨我太过冷情无心！如今我能有他的孩子，我必当留下，像我这样的人能有子嗣，也许是一种救赎，是我对他对自己的补偿。” 安明从容地说出这段话，白衣风中扬起，仿佛就要随风飘去。

“主子小心……”安明说出这些话，听得灵娘心中莫名酸楚，她从未说过这样多的话，如今说出，虽然语气仍是不缓不慢，但是灵娘反而心中惊慌。千言万语只能说出那四字。

安明笑了笑，此生能有灵娘相伴，也是一种宽慰了。

她拿出玉匣子，从中取出一卷玉简。玉简是上好的玉牍连成，紧紧地合着，那是普通人无法打开的禁忌之书。

只见安明玉手轻挥，一束白光将玉简托到空中。她又将手覆在玉简上，慢慢展开，打开的玉简又射出青色冷光，令人炫目。

一旁的灵娘看多了安明使用灵力，可是看到此情此景，亦是从未有过的震撼。

白光和青光中的安明恍如隔世的仙子，不，那又怎么是仙子二字可以形容的。

这时安明又用手中的白光将玉简推向海面。此时玉简中的青光更为耀目。

安明嘴唇轻启：“我以玉家家主之名，奉上古神玉，拜谒瀛洲诸神。”声音清亮有力，语气恭敬肃穆。

话音刚落，玉简下便升起一座玉台。

安明飞身一跃，单足点上玉台，随手将玉简收起。扭身笑对案上的灵娘：“等我回来……”

随即玉台便绽出强烈的青光，裹着安明然后慢慢淡去，消失在蔚蓝的海面。

“主子，灵娘等你……”灵娘望着海面，有些妖娆的脸上微微一笑……却是无比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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