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司徒雷登

鞠晨曦

1949年8月，毛主席写发表了那篇被选进教材的著名文章——《别了，司徒雷登》，让中国认识到了一个“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落魄的司徒雷登。在语文课上，老师豪情万丈地讲述着中国人的骨气和豪迈的同时，没有忘记告诉我们，司徒雷登是一个坏家伙，是美帝国主义的一个代言者，是企图将中国拉入战火、拉入分裂的一个投机主义者。

2008年11月17日，在美丽的西湖之滨，司徒雷登的骨灰被安葬在杭州半山安贤园内，中国人怀着另一番心情迎来一位眷念者的亡灵，人们将鲜花和怀念敬献给这位曾经的“敌人”。

从敌人到朋友，由于历史和政治的原因，司徒雷登与中国牵扯着一种复杂而敏感的关系。

司徒雷登只有一个，但他有着很多的侧面，我们有着很多不同的眼光。这些侧面和眼光，幻化出无数个不同的司徒雷登。

司徒雷登1876年生于杭州，能说流利杭州话，1904年从美国返回中国，在教会学校任教，这时，满腹经纶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会教师。

1919年，司徒雷登担任燕京大学首任校长，而且一干就是27年，期间，因为反对日本侵华，拒绝跟日本人合作，被日本人关进集中营4年之久，因此，他实际执掌燕京大学为23年。不知这算不算中国担任同一大学校长年限最长的校长。在司徒雷登的主持下，燕京大学成为当时中国一流的大学，他因此被尊为“燕园之父”。他对于燕京大学办学目标的阐述至今可以作为眼高手低的中国大学的借鉴：“我们的目的，是以养成一种合作、建设、服务人群的精神以服务社会国家……我们不要变成世界上最有名的学校，也不要成为有史以来最有名的学校，而是要成为‘现在中国’最有用的学校。”从这个角度说，司徒雷登应该算是中国的一位著名的教育家。

1946年，司徒雷登出任美国驻华大使。作为美国在华利益的代表，司徒雷登是一个失败者：美国支持下的国民党一败涂地，司徒雷登黯然离开中国。就在他离开中国尚未到达美国的时候，毛主席发表那篇充满嘲笑口吻的犀利的文章《别了，司徒雷登》。毛主席说：“人民解放军横渡长江，南京的美国殖民政府如鸟兽散。司徒雷登大使老爷却坐着不动，睁起眼睛看着，希望开设新店，捞一把。司徒雷登看见了什么呢？除了看见人民解放军一队一队地走过，工人、农民、学生一群一群地起来之外，他还看见了一种现象，就是中国的自由主义者或民主个人主义者们也大群地和工农兵学生等人一道喊口号，讲革命。总之是没有人去理他。”确实，司徒雷登没有在中国找到一个比国民党更加可靠的美国利益的代表者，只能夹着尾巴回到了美国。多年之后，司徒雷登回忆这段历史，不由得感叹说：“中国人了解我热爱他们的国家，关心他们的福祉……但我辜负了他们。”我相信，他的这句话是真诚的。

除了作为教师的司徒雷登，作为教育家的司徒雷登，作为失败的外交家的司徒雷登，司徒雷登还有其他的侧面。他是一个出生于中国，工作于中国的美国人，因此，他自称“是一个中国人更甚于是一个美国人”。他对中国充满了感情，因此，一二九之后，他能带领中国学生上街游行，抗议日本的屠杀；他能为中国的抗日甘坐日本人的大牢；甚至在他临死之前，他留下遗言，死后一定要葬到中国去。

可惜的是，当时的政治环境使他最后的愿望变得遥遥无期。

时间终究是最伟大的魔术师。大浪淘沙，斗转星移，历史的铅华终将被洗尽，政治的纷扰终将被时间滤清，一个在孤独中死去的灵魂最后得以回归到他的企盼之所。这到底是对历史的反讽呢，还是对现实的昭示，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我想，除了人性的企盼，没有什么东西是经得起时间的磨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