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快乐是忘却快乐？

儒家好说教，道家好怀疑。同样面对世俗之乐，儒家是要求人“贫而乐，富而好礼”；道家的态度却是冥思苦想，疑虑重重，他不直接否定“今俗之所为与其所乐”，只是深深地怀疑“吾又未知乐之果乐邪？果不乐邪？”进而，又将这种怀疑推向了极至：“果有乐无有哉？”

到底有没有快乐啊？这个问题是根本性的，必须给予解答的，也就是说，庄子在极度置疑世俗快乐之后，要给快乐问题找个出路了。就像水已经烧开了，沸腾了，必然要化作蒸汽一样，他也要说说他的“至乐”了：

吾以无为诚乐矣，又俗之所大苦也。故曰：至乐无乐，至誉无誉。（《庄子浅注·至乐第十八》第258页）

他真是语出惊人，原来，真正的快乐是“无为”，是“无乐”，是忘却快乐，是别挖空心思琢磨什么是快乐，别去劳心费神追求快乐。这听起来很玄，还有几分奇妙。他为什么这样说呢？

天下是非果未可定也。虽然，无为可以定是非。至乐活身，唯无为几存。（《庄子浅注·至乐第十八》第258页）

生命就是无可奈何，快乐也是一种无可奈何：天下的是非本来就是不可确定的，只能无为、只有无为才最接近、才差不多可以做到“至乐活身”。

请尝试言之：天无为以之清，地无为以之宁，故两无为相合，万物皆化。芒乎芴乎，而无从出乎！芴乎芒乎，而无有象乎，万物职职，皆从无为殖。故曰：天地无为也而无不为也，人也孰能得无为哉！（《庄子浅注·至乐第十八》第258页）

因为无可奈何，只能顺应自然：苍天因无为而清明，大地因无为而宁寂，天地两者无为相互结合，万物就能变化生长。恍恍惚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生长出来！惚惚恍恍，没一点儿迹象！万物繁茂，全由无为衍生。所以说，天和地无心去做什么却又无所不生无所不做，人谁能懂得无为之道而效法呢！

尽管庄子把他这种由“无为”而生的“至乐”说得很明确，很感人，可他最后还是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问题：“人也孰能得无为哉！”

这又是一个大问题，我们确实常常感到无可奈何，但又往往心有不甘！我们有时确实想清静无为，可又总是在世俗的浊浪中随波逐流不能自主。于是，我们仍然无法解脱，仍然无法享受庄子的“至乐”。

单从典籍的表层来看，儒家的快乐观是“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道家的快乐观是去智返愚，“至乐无乐，至誉无誉”。其实，它们都对人提出非常高的修养要求，因此也就不能真实地反映大多数中国人的生活实况，自然也就不能反映中国人的精神实况。归根结底，我们还是要从中国人的实际生活出发，以中国人的生活真实考察我们的快乐感受。（未完待续）

注：本篇为杨黎光·《我们为什么不快乐？》之八十

下篇：杨黎光·《我们为什么不快乐？》之八十一 盛世传说里，吃人与杀人的真相

杨黎光网站：http://www.yangl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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